第8章

  章驰回忆起当时在卡车上的感觉。
  紧张、恐惧、专注、肾上腺素飙升,她在脑海里捕捉一切可能忽略的细节,最终抬起了自己的手掌,走到床边坐下,弯下腰一把抓住金属床架子。
  非常用力的拧扭。
  张开。
  毫无反应。
  腮帮子咬紧,再扭,再张开。
  毫发无损。
  是哪里不对呢?
  章驰皱着眉。
  难道是她记错了?也许,那个印记本来就留在卡车的金属栏板上。不,如果是这样,她当时上车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感觉出来?但是即使经过高科技改造,她的身体真的能够跟这些合金的强度抗衡吗?
  有这么玄乎吗?
  章驰拿回手细看。
  手指纤长,有一些薄茧,皮肉很软。
  如果这股力量真的是来自她的身体,那么是由什么触发的呢?
  章驰将手掌放到床架上,从脑海里搜索、回味当时发生的一切。
  黑暗、未知——“哐当”的一声巨响——肾上腺素飙升,之后呢?
  战斗反应。
  “咯吱”——
  章驰感觉到手掌中的东西开始变软,掌心发热,金属床架在瞬间被按出了几个深浅不一的指印。
  章驰猛地将手抽回。
  真他妈的玄幻啊。
  她伸出手,一点点摸着刚才像橡皮泥一样任人搓扁揉圆的金属架,发现热度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是坚硬冰冷的凸起和凹陷。
  笔直的金属架变得丑陋扭曲,坍缩的部分摇摇欲折,连带着将整个床都往外偏落了一点。
  章驰深吸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蹲在床边,手指贴到金属架上,来回试了十几次,终于把凹陷的部分抻平,但囿于技术有限,金属始终不能恢复到笔直状态,章驰往床上坐了坐,用力压了几下,再试着“手搓”了几次,直到感觉到床稳定性并没有太大影响了,终于作罢。
  夜晚很快到来。
  章驰躺在床上,想起了之前那个肌肉男的话——
  “好奇你为什么会住到5楼。”
  要是她没看错,他的手上,也有一个红色的印章。
  如果是这样的话,五楼的单间似乎并不是随意分配的。
  楼下是双人间,五楼是单人间,没有狱友,意味着什么?
  还有,为什么狱警告知了周柯刑期,她没有?
  是疏忽吗?还是有什么别的深意?
  章驰想不出来。
  很快睡着了。
  ***
  六点三十分,食堂开饭,陆陆续续有人下楼。
  食堂在监狱的地下,一共两层,下面那层楼是犯人用餐的地方,上面一层是狱警用餐的地方,-2楼是大厅,-1楼是包间,中间挖空,空高很高,站在二楼的走廊的任何一处,都能够将大厅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章驰来得不早不晚。大厅里已经坐满一半,餐食比飞机上吃的还差,主食是黄黄白白的糊糊,每人一个鸡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在她出现的那一刹那,许多探究的目光又落到了她身上,章驰抬起头,人群又收回了目光。
  她状若无知,从层叠的餐盘中抽出最上面的一张,舀了一勺糊糊,拿了一个鸡蛋,接着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
  吃到一半,对面走来一个人。
  “你来得真早啊,”周柯放下餐盘,一屁股坐在了章驰对面的位置,“七点半才开课呢。”
  章驰点了点头。
  周柯压低声音:“昨天晚上狱警来找我了。”
  章驰:“嗯?”
  周柯:“让我以后不要没事跑到5楼去。”
  章驰:“……”
  周柯语气有点轻快:“是我老乡,人还怪好的。”
  两个人埋头吃饭,周柯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整个人在座位上一弹:“诶,你知道你为什么是红章吗?”
  听他的语气,这回好像他是知道一样。
  “为什么?”
  “因为你们5楼的都盖红章。”
  章驰:“……”
  周柯:“哈哈,干嘛这种表情呀。”
  章驰无语冒烟。
  周柯一拍脑袋:“哦,还有呢,你知道五楼都是什么人吗?”
  章驰:“……?”
  周柯说:“顶格刑期,五百年。重刑犯,永不保释,永不减刑!”
  章驰:“你的意思是我要在这里关五百年?”
  周柯说:“那哪能啊。哪有人能活五百年。”
  章驰:“……”第一次,章驰觉得有人能这么欠揍。
  周柯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干笑了两声。
  “我的意思是,你看见我们进来的那个大门了吗?”
  “怎么?”
  “门上写的字。”
  “好人一生平安?”
  “上面的——”周柯一字一顿,“改、造、营。”
  “所以?”
  “这是改造营,不是监狱。”周柯压低声音。
  “什么意思?”
  “我们是来里面改造的,不是坐牢的。”
  不是坐牢?
  章驰皱起眉头,正想问个清楚,突然餐厅爆出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在瞬间朝声音发出
  的方向转过头——
  打饭的地方,两个人打起来了。
  摞起的塑料餐盘和碗筷勺子统统倒了一地,糊糊翻在地上,鸡蛋滚了十几二十个,“啪唧”——正在打架的一人一脚踩中,“咚”的一声人仰马翻在地,另一个人趁机骑在他腰上,拿着塑料餐盘哐哐往他头上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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