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芦笛,你睡了吗?”
  身旁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高法依格似乎翻了个身,不过芦笛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没有理会。
  高法依格的兴致不受影响,从松软的枕头上撑起脑袋,一副准备夜谈的气势。
  她屏住呼吸:“刚才你去开门,门口是我,不是海姆达尔……你有没有惊讶?”
  突然提起海姆达尔,她果然看到芦笛匀畅的呼吸一滞。
  高法依格不怕死地伸手推推她。
  芦笛忍了又忍,语气不怎么好:“提他干嘛。”
  高法依格不说话,静静等着,壁炉里松枝毕碌一声。
  芦笛气呼呼地:“我才不惊讶!他哪有你烦人。”
  高法依格忍不住笑起来。那股冲动一直都在——她想向芦笛袒露心声。
  勇气一直在酝酿中,然而总是差一口气。过了半响,她小心翼翼躺回枕头上,对着芦笛的背影,想了又想,还是道:“明天你不能带上我吗?我想和你一起去亚尔夫海姆。”
  “别开玩笑了。”芦笛冷静的声音浇了一盆凉水。
  高法依格明知自己的身份放在那里,战争已经开始了,比之前要戒严许多,她不能冒险去敌人的阵营——两边都不能允许。
  她嘟囔着:“连阿斯加德我都能混进去,何况一个区区亚尔夫海姆……”
  “你很不想待在这里吗?”芦笛看穿了她的心思,“为什么?”
  高法依格又不作声了。
  芦笛的话直中她的下怀,关于她迟迟未能开口的心事……她很讨厌优柔寡断的自己,但是悲哀地发现这几乎就是她的极限了。
  她不想留在这里,因为那意味着……和海姆达尔一起。
  她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安排?让海姆达尔照看她……难道是对他们两人的考验?还是说,她对他们两个人太放心了呢?
  “你知道的。”高法依格孤注一掷,说出这句话,好像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然而从外人看,她的反应出奇的成熟冷静,“看见他,总是让我想起埃里克。”
  话说出口,她却又不确定了起来,急于得到芦笛的回应:“你明白吗?”
  芦笛没有立刻回答她。
  高法依格等了很久,听到芦笛叹了一口气:“……睡吧。”
  高法依格于是知道了,芦笛什么都明白,但她不想说。
  这是芦笛在约顿海姆的最后一夜,她或许不应该强逼着她一定要给一个答案……这注定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高法依格重新躺下,芦笛一动不动,从一开始就背对着她。她纤细的肩在轻轻颤抖,高法依格过一会才反应过来,芦笛在哭。她顿时深感后悔,心里也跟针扎一样,再不敢提那些话。
  ——这最后一夜终究被她搞砸了。
  芦笛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努力克制过,可还是忍不住。
  能怎么办呢?她也想起了海姆达尔。
  高法依格每说一句那个名字,都让她恍惚。
  即使第一次和彻达见面,确认海姆达尔的死讯时,她的情绪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她现在很……愧疚。
  她无法告诉高法依格如今这个“海姆达尔”的真实身份。她被迫成了那两人之间的绊脚石。
  ——记忆回到彻达复活后来见她的那一天。
  “你是谁?”
  她第一眼就认出那不是海姆达尔,这个推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她远比彻达想象中镇定,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缓缓道:“我知道了。”
  她的手指在颤抖,努力握紧,声音清晰地陈述道:“既然高法依格复活了你,那就说明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魂器。
  “既然如此,只要再用同样的方法,我也能够复活他。”
  ——于是一个新的计划诞生了。
  她去亚尔夫海姆,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是寻找奥丁的魂器不假,但是她没有说的是,她还要去找海姆达尔的,何况她还知晓神匠纳西索斯的下落……从现在开始集齐海姆达尔的魂器,只是早晚的事。
  剩下复活的关键,还差一道魂息——雅恩莎撒死后,海洋被奥丁接手,将海洋夺回,就是彻达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他们相信,在海底,雅恩莎撒的神宫中,一定能寻回海姆达尔旧日留下的痕迹。
  “我暂时会继续以海姆达尔的名义行事,等到他回来那天,这个名字,还有这具神体——属于他的东西,我都会还给他的。”彻达向她承诺。
  他习惯了承担责任,海姆达尔的死,也是他的责任。这也代表了,他不会与高法依格相认。
  芦笛对此心知肚明,没有拒绝,明知真相,也选择让这个误会持续下去。
  壁炉里的炉火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熄灭,头顶屋檐的雨声愈发清楚地响在耳边。
  芦笛迟疑着,翻身转向另一边。高法依格安静了很久,应该已经睡着了。
  黑暗中,高法依格眼中的光亮一闪,和芦笛的视线对上。
  四目相对有点尴尬,芦笛已经不再哭了,高法依格也没有问。
  “对不起。”——这是此时此刻芦笛的心声。
  她满怀歉疚,声音干涩,心里想的原因,却和高法依格以为的大不相同。
  高法依格仍然把那当作怜悯,愣了一下,皱着脸笑笑:“突然跟我说那个干嘛。”
  明明是她心怀不轨,惦念不该她的东西。她才应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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