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进了楼门,就是通向各个角楼的阶梯与长廊。
  玄都不像春江宫一般都是独门独院的小楼,像一座宏大的迷宫。尹澜这时才对沈晏清说:“你留在春江宫的那些东西,恐怕要等上个十天半月才能到,会有人安排着给你送来新东西。”
  尹澜给沈晏清在玄都的中层找了一处房间,这房间看上去不过是玄都中随便的一间,走进去才能知道内里乾坤,比起沈晏清在暖香楼里的都要大上许多。
  里面的东西也齐全妥帖,有个筑基修为的侍女正候在门前,门侧挂着一张小牌,上写:丙二十八。
  “我还有事。”尹澜思索了一会儿后道:“估计明天会再来见你的,不过具体什么时候见,要看到时。你今日好好休息便是了。”说完后,他就走了。
  今日见到尹澜后发生的全部事情,都让沈晏清觉得困惑,一直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明白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
  倘若真的是魔尊要见他,那到底是谁引荐的呢?
  砚青……沈晏清又想起他了。
  沈晏清想起百花宴晚上,砚青那个令他牙痒痒的吻。
  早知道、早知道,砚青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当时躲在花坛里的时候,他就不去哀求砚青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说出去,沈晏清都要嫌弃自己丢人。
  记起这件事,沈晏清还是有些气恼。
  他得意洋洋的想他应该这辈子都见不到砚青这个骗子了。
  倘若还有下次,就是砚青的人头落地的时候。
  他还是恨着砚青的。
  次日,又是临近黄昏的时候,尹澜才来找沈晏清。
  纵横交错的楼梯长廊似乎看不到尽头,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沈晏清只觉得自己在跟着尹澜不停的往上爬。昨天伺候沈晏清的侍女这样告诉沈晏清,越往上的角楼在玄都就意味着地位越高、修为越强。
  沈晏清克制了很久,心也怦怦的跳起来,他终于忍不住问:“是谁要见我啊?”
  尹澜面无表情的说:“魔域至高无上的主人,修仙界少有人能与之匹敌的最强者。”
  终于,他俩走到了玄都的一处角楼顶楼。
  沈晏清往下望,深不见底,就算他是只鸟兽,掉下去,也不见得能逃得一命。
  这深深的、不断回转曲折的楼梯像一个危险的捕兽陷阱。
  第033章
  尹澜停在门口就不再往里走了,沈晏清眨巴眨巴了下眼睛,他也自然而然的停下了脚步。
  角楼前的大门涂着朱红色的漆,红得吓人。
  尹澜想了想:“听说北浔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尊者应当还在十一楼,短时间还回不来,要你等他一会儿了。你先进去吧。”
  沈晏清不敢,就眼巴巴的看着尹澜。
  没想到尹澜把人带到后,干净利落的就走了,背影看上去还有些急切。
  沈晏清站在门口,他斜着瞥这道大门,就像是里面有什么要吃他的猛兽。
  生平学的、背的那点书上的东西,在肚子里颠来倒去的回忆了一遍,琢磨了大半天,等会见到了魔尊该说什么话、要行什么礼。
  最后拖无可拖,沈晏清只好先进去待着。
  他先拘谨地敲了敲门,回应自然是没有的,这道门已经开了一条小缝。沈晏清就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跨过高高的门槛,是一段笼罩在黑暗里的阴影。
  再往里走,顶楼开了一扇天窗,在临近黄昏的日暮景象中,还有敞亮的光从天窗往下撒。
  远远看去,天窗下摆着一张矮桌和一把高椅,桌上放着一盏点好的蜡烛,像是这片黑幕中有一个极亮的小点。
  角楼里安静极了,唯一能听到的便只有沈晏清自己发出的声音,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脚步。就像是黑暗中正沉睡着一头比山还要辽远的恶龙,只要发出了一丁点的声响,就会从梦境中醒来,将他生吞活剥地咽下。
  沈晏清小心翼翼的往那边走。
  他看见桌上用镇纸压着什么东西,于是有了些好奇。
  可当走近,沈晏清又有些害怕,似乎是心底有个声音正在警告他:不要看。
  镇纸压着一张薄如蝉翼般的宣纸,剔透的纸面用工笔隽永地画了一丛花,那是一整片的雏菊,在雏菊的正中央,卧着一位美人。
  就像是从前砚青笔下的每一个即使没有明确的画下面容,但依旧使人心动的绝色美人,画中人微微俯下身,他像是一只从容的野猫要去轻嗅沾着露珠的叶子,也像是一只有着绮丽羽翅的蝴蝶要去多情的亲吻一朵雏菊。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个画中人被画上了脸。
  含羞带怯的眼睛,微红的脸颊,这张本该因为漂亮纯洁而显得娇纵得理所应当的脸上,多了好似刻意勾|引的诱惑。
  这是沈晏清的脸,可这不是他。
  沈晏清震惊地往后退,他瘫坐在了地上,这是谁画的?
  如此熟悉的笔触,让沈晏清只能想到砚青。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沈晏清拿起桌上的蜡烛,他借着蜡烛上的火光向着角楼的阴影里走去。
  墙上挂满了画,它们藏在这些阴影里、这些黑暗中。
  每一张、每一幅,都是沈晏清。
  含笑的他,落泪的他……不,这些都不是他,更像是别人臆想中的他,反正绝不可能是他。
  沈晏清越看越觉得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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