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凌霄似乎是愣住了。
  过了会儿,他安抚似的笑道:“重新包扎很难的,况且这酒楼里什么也没有,我今早上翻找了很久才给你找到这么几块干净的纱布,得省着用才行。你的伤口是什么情况我心中有数,你忍住,不要再想了,再睡会儿吧。”
  听他这样说,沈晏清略微的放下了点心,慢腾腾地挪了挪,想换个位置歇下再睡会儿,说不准等睡醒就不难受了。
  他在心中暗自安慰着,他从没受过这样被利刃剖开的痛苦,所以不知道原来除去被刺时的疼痛,养伤时也如此难挨。
  沈晏清躺下后,仍是左思右想的睡不着,这时他忽然想起那面被他藏在胸口的铜镜。他衣裳都被凌霄借着伤的缘故重新换过一回,现在铜镜肯定是不在他这儿的。
  他正想问凌霄他藏在怀里的那面铜镜的下落,屋里已经没了人。他又想解开纱布了。
  想得实在没法忍,沈晏清曲起手臂一口咬住自己的手,为什么会痒呢。是凌霄把铜镜拿走的吗,好痛啊。必安阁在这幻境中到底有什么意义,嘀嗒嘀嗒是什么声音。张久夏疯了的原因真的像凌霄说得那么简单吗,骨头好疼……
  沈晏清几乎是产生了扭曲的错觉。
  仿佛有人躲在他空荡荡的胸膛里,顺着他背上的伤口向外伸出一双手,这个伤口随着他的撕裂变得越来越大,宛若一颗破土而出的种子在将他开膛破肚的同时得到新生。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他猛然睁开眼。
  沈晏清忽然很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吃力的从床头窝着的位置,爬到床尾,想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但他爬到床尾,什么都没有。
  又有一个问题从沈晏清的脑子中一闪而过。
  他到底睡了多久?
  几乎是立刻,他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背上的伤好了很多,试着动弹了下,发觉竟不怎么疼了,便下了床。
  掀开被子,他首先留意到的是自己被缠上了纱布的双手。
  沈晏清开始想,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以为自己应该只睡了几个时辰而已。但凌霄要给他的手包上纱布呢。
  总不能是他睡着后,又情不自禁的去扣自己身上结块的血痂,然后伤口重新裂开,被回来的凌霄发现。凌霄为了惩罚他,所以把他的手绑起来吧?
  这样的解释似乎合情合理。
  好他个凌霄,一声不吭就这样对他,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可自己真的有睡得这么沉吗,沈晏清郁闷的想着,打算先去楼下看看。
  极夜还未过去,酒楼上上下下挂着的红灯笼里都点了蜡。
  走在这一片迷乱的红光中,一不留神就好像会掉落进看不见的陷阱。
  沈晏清也是下了床,才发现自己的脚伤好像也好得差不多了,可真够神奇的。
  出了房门,他正要小声的喊,想起叶田田他们都是管凌霄叫金公子的。哎!不要脸的凌霄,也不反驳下,害得他也不得不在人前管凌霄叫金玉开,让他心下羞得难以启齿:“金公子?”
  沈晏清从三楼喊到一楼,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人呢?
  沈晏清心中难免觉得怪异,琢磨着他们几人是不是都出去了。
  酒楼里静得可怕,更别提这里一日日的死人,是名副其实的鬼楼。
  他在厅堂晃悠了一圈,听见后厨的小门外似乎有点动静。
  走去趴在门缝上,他仔细的听。这声响微弱,窸窸窣窣的,好似成群的野狗在拱食。
  沈晏清提起心,从厨房摸了一把剁骨菜刀,又粗喘了一口气,才敢小心翼翼地去推那扇小门往外瞧。
  借着屋外红灯笼的光,两道熟悉的身影蹲在地上,两人背对着沈晏清,用手捧着东西,正在大快朵颐。
  是周雨欣和任峰两人。
  他俩怎么躲在这里偷吃?
  沈晏清放下心扬起笑,他想问问凌霄去哪儿了。
  现在他的腿伤好了,到时候跑路不会太拖后腿,兴许能帮上一些忙也说不定:“你们……”
  听见他的声音,这两人齐齐朝着声源转过头。
  沈晏清的这半句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他连呼吸都屏住。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这明明是周雨欣和任峰的背影,可转过来的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才对。
  这分明是两坨腐烂了靠着骨头支着的烂肉,暗红近黑的肉膜上长着一层叠着的一层溃烂脓包,扁平的脸上除了正在进食的嘴,根本再无法辨认出别的五官。
  像是两具早就死透腐烂的尸体。
  沈晏清被吓得慌忙后退,后厨的小门早就因为他走出来时被随手带上,他退无可退,被面前的这一幕吓得腿脚发软的靠在门上。
  才从昏迷中苏醒的他,不能理解和处理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两个怪物拖动着双脚笨拙地向他靠近,沈晏清视线的余光瞥见了地上怪物吃剩下的碎肉断骨,腥臭的肠子用铜盆装着,几张被完整剥下的人皮灌了风,如旗帜般的挂在离他们最近的一棵低矮槐树上。
  这一幕的冲击远比他在春江院见到江晗被活活打死的肉泥,还要更加的狰狞可怖。
  第113章
  要不是沈晏清曾经在北域的冰原黑熊山洞中,见识过如炼狱血腥的场景,有过这般类似的冲击,他恐怕会被吓得当场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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