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但只是在这待了这么点时间，温暖和饱腹感好像都变成了唾手可得的东西。
  榉木圣者的呼吸渐渐急促，他忍不住再次环顾四周，视线最后定格在那块写着“后厨”的布旗上。
  某些海兽的毒液拥有致幻效果，比雾岛后山上生长的毒蘑菇还要厉害，会不会他早已回归了海神的怀抱，这一切都只是他死前美丽的幻想。
  幻想是幻想不出自己从未见过东西的，榉木圣者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这一定是海神给予迷路信徒的指引。
  他做了个祈祷的姿势，将头紧紧靠在合十的指尖上：“如果这是海神的恩赐，请允许我这一次的贪婪，让我活着回到岸上。”
  禾苗带着厚厚的防烫手套从后厨冒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鱼型的碟子。
  “这是我们店目前的招牌菜品，”禾苗笑着给榉木圣者做介绍，“蒸鱼，只用了蒸鱼豉油和姜丝调味，味道很不错，尝尝看。”
  榉木圣者的眼睛盯在蒸鱼上，他甚至都没仔细听进禾苗的话，在禾苗说完转身要走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喊住人。
  “祭……店长，请问，”他惊疑不定地看了又看，“这是骨刺石斑吗？”
  禾苗探头看了一眼，五彩瞳色一闪而过，“没错，这是上好的骨刺石斑。”
  被红油海鲜勾出的馋虫在听闻这四个字后立刻缩了回去，榉木圣者轻轻放下刀叉，但望着禾苗真挚又疑惑的眼神，他忍不住解释：“骨刺石斑是有毒的海兽，不能吃。”
  “不会的呀，”禾苗笑了笑，“请您相信我们的烹饪技术，这条蒸石斑只会给您带来益处。”
  她想了想，手指桌上的另一副碗筷，“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先吃。”
  榉木圣者哪敢真让海神祭司替他试菜，连忙拦住禾苗，“我相信您！您去忙自己的事吧。”
  他咬咬牙，心一横伸手切过一大块，如果不是意外掉进这里他早就死了，他应该相信海神的指引。
  这条骨刺石斑的肉非常嫩，外面橙红色的鱼皮在高温蒸制下已经能轻易跟肉分开，叉子轻轻一挑，洁白的鱼肉就跳了出来。
  黄色的姜丝被撇倒一边，榉木圣者挖起一小块鱼肉，狠狠心往嘴里送去，意料之外的鲜美滋味刹那间盈满口腔，鱼肉比看上去还要嫩，几乎是拿舌头一抿，它就分成一丝一丝的了。
  牙齿甚至都不需要工作，敷衍地上下触碰两次，鱼肉就全碎了，姜丝彻底去除了骨刺石斑本就浅淡的腥味，蒸鱼豉油泛着油香，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鱼肉进入食道的那一刻好像就化成了暖流，飞速往四肢百骸蔓延，榉木圣者觉得自己体内紊乱的魔力都被安抚了下来，肺腑上连绵不断的闷痛感也得到缓解。
  他惊讶地看向那份蒸骨刺石斑，渐渐有些失神。
  这种海兽很难长得大，盘里这条已经算是个头不小的了，但它们的致死率一直名列前茅，岛民们看见了只有紧急避让的份，在渔网里捞到都得小心翼翼地利用道具扔出去。
  骨刺石斑那三根致命的毒刺已经被剁掉了，只能看见剩下的一小截，但它嘴里的尖牙并没有拔掉，一排排的看上去十分吓人。
  他真的没被毒死……榉木圣者查探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脖颈两侧的位置隐隐发痒，榉木圣者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岛民以捕鱼为生，需要时常下水，教廷售卖的闭气丸可以让人长出鱼类那样的腮，让他们得以长久地在海底劳作。
  但现在他并没有那种皮肤即将被撕裂的痛苦感受，榉木圣者没做犹豫，开始加快进食速度，将剩余的鱼肉三下五除二全塞进嘴里。
  抛除所有疑虑后，再吃这道蒸鱼就是纯粹的享受了，骨刺石斑身上甚至没有恼人的细刺，就脊椎牵连着的两边大骨头，刀叉配合得非常完美，一块块鲜美的鱼肉被从骨头上剔下来。
  食欲被满足后的强烈愉悦是最好的精神享受。
  等把一整条鱼都吃完时，榉木圣者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吃得太快了，也吃得太干净了，盘里的鱼骨头干净得都能被送去做标本。
  他一时有些赧然，恰巧这时候禾苗从后厨走了出来，看见盘子里光秃秃的鱼骨之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您喜欢我们家的菜实在是太好了。”
  榉木圣者微微撇开脑袋，他轻咳一声，“是店长的手艺很好，竟然能把这种有毒的海兽料理得那么美味，能吃到这道菜是我的荣幸。”
  他从衣衫的内襟里摸出一个打满了补丁的口袋，口袋最中间的布料上绣着一条头带王冠的人鱼，榉木圣者在里面掏了掏，摸出来五颗圆润饱满的珍珠。
  脖颈两侧传来的痒感变得强烈起来，榉木圣者站起来朝禾苗谦卑崇敬地鞠了一躬，“感谢您的帮助，我不知道这五颗珍珠够不够支付我的餐费，请您先收下，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让我在这里打一个魔法标记，钱不够我会之后赚到再送过来的。”
  禾苗讶异地看着他，伸手捏住了较小的两颗珍珠，“当然够，这珍珠的成色很好，蒸鱼值不了几个钱的，请您稍等，我找零。”
  榉木圣者得空伸手去挠痒处，却骇然发现那里已经生出了三道鱼鳃，正在一鼓一鼓的朝外吐气。
  他并没感受到服用闭气丸的副作用——那样令人生不如死的剧痛，这道蒸鱼，竟然没有副作用吗？
  而且……他不可置信地将手指放到鼻子底下，确认自己还在用鼻子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