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慢着!”陈爷子用胳膊挡开了胡瘸子伸出的手:“让你娃来,你娃拿得起,我就给。”
  胡瘸子一岔气,嘿了声:“你这是干啥子咧?给谁有什么差别,我娃现在病着呢!”
  陈爷子纹丝不动:“让你娃来。”
  “你,就数你家古怪,行吧。”胡瘸子见陈爷子执意,才转身去叫胡胖子。
  胡胖子还是站在原地,胡瘸子催他:“去啊!抓只鸡,你又不是不会!”
  胡胖子龇起牙,沉闷的声音是从腮帮子那块儿肉下发出的,陈爷子走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
  陈爷子摇摇头:“你家娃怕鸡?我也给了机会,他不接,那我可就没法子了。”
  “你个愣怂!”这到手的鸡哪能让它跑咯,胡瘸子有些生气,朝胡胖子吼:“一只鸡你怕什么?”
  “娃他还不清醒呢。”胡婆娘赶紧解释,她急了,在胡胖子的身边用手拍他的脑袋,“你到底咋了啊,跟你说话也不应呐!”
  胡胖子根本没瞧他娘一眼,先前是盯着陈鹤年,现在是瞪大着眼睛看着那只公鸡,他的嘴角不停往上抽搐。
  “你家娃已经死咯。”陈爷子眉头一皱,叹了口气,“这是披着人皮的黄皮子。”
  胡瘸子听不得这晦气的话:“老不死的,你咒谁呢!”
  “黄皮子才会怕公鸡。”陈爷子解释:“你家娃上了邪山,魂已经被鬼捉咯,他被黄皮子惦记上了!这可不是小事,要是把山上的东西都引了下来,全村都要遭殃!”
  “放屁!”胡婆娘不信。
  这时,陈爷子就将公鸡往胡胖子身边一丢——
  公鸡叫了两声,提着爪就冲胡胖子啄,他明显是被吓着了,身体趴在地上去,靠四肢撑着,嘴里恨恨地龇着牙,不像个人样。
  黄皮子怕公鸡,胡婆娘不肯相信,跑过去想将胡胖子拉起来,可自个儿子的重量像头牛,她的手还被重重咬了一口。
  尝到了人血,胡胖子的脸明显变得兴奋了,他吃掉了胡婆娘的血,嘴巴开始不停流口水,虎视眈眈地盯过来,就要朝陈鹤年扑过去。
  “畜生!”陈爷子呵斥了声,解开裤间的布袋朝胡胖子身上一洒,香灰粘在了他的身上,顿时发出惨叫声。
  胡胖子躺在地上翻滚,香灰黏在他皮肤上变成碳火烧得眦裂,他是叫声里诡异变成了野兽的哀嚎,他眼睛瞪得很大,带着狠狠地怨恨,他的皮肉就这样化成了骨水,到最后变成了一张皮。
  黄皮子的毛皮和香灰混在一起,胡家人大惊失色。
  胡婆娘当即眼泪就洒了下来:“我娃呢,我娃呢?”
  陈爷子只是摇头。
  胡婆娘险些背过气去,胡瘸子扶住她,好一阵儿才恢复力气。
  “都是你家害的!”胡婆娘清醒些儿,当即指着陈鹤年说:“是你!你个祸害!你害死了我娃!”
  陈鹤年大声回道:“我才没害他,我没错!”
  “好啊,好个小子,好个畜生!”胡婆娘直接抄起地上的木头就要去砸陈鹤年。
  陈爷子立马上前挡着:“你这是干啥!”
  胡婆娘根本不打算收手,木头就要砸在爷孙俩身上时,那屋檐的石头突然砸了下来,直接砸在胡婆娘的脚上,疼得她手一撒,一屁股摔在地上。
  一阵风吹到他们身上,冷到他们起鸡皮疙瘩,木头也被风直接吹了起来,砸在胡婆娘的脑门上,她疼着捂住脑袋。
  “还有东西在?”陈爷子狐疑地扫向四周。
  这莫须有的状况可把胡婆娘给吓坏了,她赶紧爬起来躲到胡瘸子的身边。
  “你们回去吧!现在还没到晚上阴气最盛的时候,不然那黄皮子最先夺你们的命!”陈爷子告诫他们:“现在天还没黑,告诉黄老二他们家,赶紧去摘点乌肚子,铺在床上,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胡瘸子这下顾不得讨债了,带着自己婆娘麻溜地走了。
  陈爷子紧皱着眉,他拉紧陈鹤年,陈鹤年却没害怕,指着自家屋檐说:“爷爷,她在这里,之前遇到的。”
  陈鹤年又看见了那个在山上遇见的女鬼,他看得见,他爷瞧不见,陈鹤年天生阴气重,俗称阴阳眼人又小能看见些脏东西不稀奇。
  那女鬼正站在屋檐上,脚底踩着黄泥巴,披着一头黑长发,衣服破破烂烂的,没有影子,身上还飘着浓烈的尸气。
  陈鹤年笑了,但陈爷子却慌了,一把捂住陈鹤年的眼睛:“别看她!”
  陈鹤年低下了脑袋,陈爷子匆匆去屋里拿了两样东西,一碗吃剩的熟米,铁盆,死人用的纸钱。
  陈爷子往熟米里插上了三根香,将铁盆里的纸钱一点,跪着拜了拜。
  “好鬼好上路,来世去享福!您老人家快投胎去吧。”
  “她不老。”陈鹤年说。
  “别打岔!”陈爷子凶了他一句,又重复着念叨。
  谁知纸钱还没烧完,一股阴风吹过来直接把盆掀翻了。
  这是不肯走的意思,陈爷子急了,要是不收钱,那就是要收命呐,既不是厉鬼,又怎么这样难对付?
  陈爷子细细想了想,问陈鹤年:“告诉爷爷,她长什么样?”
  陈鹤年又大胆看向那鬼,“她比爷爷你还高,有长头发,她站得好远,我看不见她的脸。”
  那鬼什么也没做,也不怎么吓人,好奇怪,陈鹤年也觉得那鬼一直在看着自己,和胡胖子盯着他的感觉,他就是不会害怕。
  陈爷子追问:“她身上穿了什么?有什么?”
  “衣服上有白色的花。”
  “上面穿的对不对?蓝色的,有白色的花?”陈爷子说。
  “对。”陈鹤年点头:“爷爷,你怎么知道?”
  陈爷子拍着大腿哎呦一声,就往屋里去。
  “爷爷。”陈鹤年跟上去,“怎么了?”
  “回你屋里去,晚上别出来,除非爷爷叫你,知道不?”陈爷子只是这样说。
  陈鹤年待在里屋,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他爷爷没回屋,他自己按时爬上床。
  这觉睡得不好,陈鹤年醒过来的时候头很疼,他是被爷爷叫醒的,窗户透过来白亮的光,他没听见公鸡打鸣,大概起得是比之前早的。
  “小年,快过来,来帮爷爷的忙。”
  陈鹤年揉了揉眼睛,听爷爷的语气有些急,赤着脚就跳下了床。
  陈爷子在大屋子里等他,灯没点,陈鹤年眼前有些迷糊,问道:“爷爷,要我做什么?”
  陈爷子对他说:“把那边的罐子搬过来,给你闷个鸡蛋吃。”
  “就做这个?”
  “快点搬过来,想不想吃了。”
  陈鹤年点头:“想。”
  他晚饭没吃饱,确实有些饿了,陈鹤年人立马钻进角落里,他双手抱住罐子肚往外拖,可不知怎么的,跟有人在对面和他抢似的,愣是拿不出来。
  他一眨眼,突然冒出一双手,死死扣着了坛子,枯白的皮肤,黑色的指甲。
  陈鹤年立即松开,他大喊:“爷爷,是白天的那个鬼!”
  可这一回头,又将他吓了一跳。
  那是他爷爷么?
  陈鹤年瞪大了眼,他爷爷站在屋子里一动不动,黑漆漆的阴影里,笑眯眯的脸突然变成了胡胖子的毛脸,正阴森森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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