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翻到柏合野的工具,还找到了以前报废了没来得及修的鹰,大概五六只,把他们摸索着修好了。
机械马车拴好发条,让它自己走了回去。鹰勾住温祈的肩,带着他飞出了城墙。
他长途跋涉,先去了曾经到过的地方,顺着记忆找到了那辆包裹了苔藓的马车。马车上满是弹痕和爆炸过后的痕迹,他撬开摇摇欲坠的车门,里面却是空的。
温祈心慌了一瞬,转而在附近寻找,最终在一处树影下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土包。
存在记忆力里的味道告诉他,老者就在这里。温祈记得,柏合野曾经对他说过会再回来回收失落的物品和尸体,但也说,最开始被入侵的马车并没有回收的必要。
他在土包面前默立良久,动手将只剩一副骨架的老者挖了出来。
尸体上还有残留的青苔,温祈细细清理干净,把老者埋到了更远的陷落地,和曾经老者说的爱人葬在一起。他没带工具,只能徒手去扒,扒的身上脸上全是泥土,也不停。
最后,他跪在老者和爱人的坟前,说道:“对不起,我不和你们埋在一起,还有人在等我。”
寂静的陷落地里只有风声呜鸣,好似无声的劝阻。
温祈想起自己曾经对柏合野说自己会等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寻找自己。
于是温祈握紧胸前的勋章,踏上了新的旅程。
第48章 心疼
温祈又回到了基地附近。
周铭说的对,茫茫野外,他找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即使按周铭给的方位寻找了一遍,也毫无收获。
此刻,温祈再次来到这片萧瑟的战场。大型异种的扩张,再缩减异种整体数量的同时,也让小体型异种几乎看不见了。偶有几只昆虫振翅在他周围盘旋,也构不成威胁。
它们在碰到温祈皮肤的时候,就被他吸收进了身体里,每当这时,温祈就会有一种更强壮了的感觉,有什么东西随着异种牢牢刻录进他的灵魂里。
首先最明显的,是他视力变好了。
不,不能说是视力。更恰当的形容,是当他吸收了那些飞虫或小型异种后,它们看见过的东西,当温祈也看见同样的风景时,就会自动将它们的记忆覆盖在他的视线里。每到这时,温祈就能看清了。
随着这种事情越来越多,温祈偶尔又会产生想要呕吐的感觉,和吃撑了差不多,但吃撑的人类不会像他这么空。
轻飘飘的,几乎有种自己没有实体的错觉。
眼前的土地像一片大型坟场,人的肢体和异种的残余混合着迭在地面上,因为数量太多,迭的太高,视觉冲击近乎是逼人的。
浓郁的血腥气影响了温祈的嗅觉,他像之前做过的那样爬上这座小山,从一条条断肢里寻找柏合野的尸体。
突然,他顿了一下。
手底下扒出了一个头颅,人类头颅,还带着碎裂的护目镜,断裂的地方已经腐烂了,头皮被扯下了一半,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他,仿佛还活着一样。
温祈犹豫了一下,在附近找不到任何可以适配的躯体,只好将这位不认识的猎人翻了过去,好好放在一边。
刚放下,就突然听到有人叫他:“谁在那?”
温祈吓了一跳,先下意识看了那颗脑袋一眼,见他没有要蹦起来诈尸的征兆,这才松了口气,往尸堆下面眯眼看去。
尸堆下站了个人,大概有三四十岁的样子,络腮胡,大眼睛,一身衣服破的像被狗啃过似的,个人形象邋遢的像个流浪汉,但如果注意到他的气质,就绝对不会这么以为。
他逼视着温祈,警惕:“你从哪来的,在哪做什么?”
温祈说:“从基地出来,找我的……”
他顿了下,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少将,只好说:“朋友。”
“你朋友?”那人狐疑道,“在这的都死啦,你找他干啥?晦不晦气。”
温祈说:“我知道。”
他觉得这人很可疑——此时出现在基地外的人类都很可疑,但这里混淆的味道太重,他不能完全确定下面这个到底是不是人类。
大概那人也是这么想的,招手道:“你下来。”
温祈还没扒完尸体,不想下去,谁料那人一摸裤兜,摸出一把枪来。在黑洞洞的枪口威胁下,温祈不得不屈服了。
男人看着他不太情愿的表情,把枪口抵在温祈太阳穴,前后仔细检查了一遍。
离得近了,温祈闻到了他的味道。
除了有段时间没洗澡的怪味之外,温祈闻到了完全就是异种的香气。这让他瞬间抬起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东西。
“男人”观察了他半晌,把在太阳穴的枪口挪到温祈后脑,按住他头发,威胁道:“走,带你见个人。”
见的会是人吗?温祈心想。除自己以外,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像人的异种,这让他心里充满了疑惑,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自从那天女士帮自己看到扉页之后,他从前隐隐约约察觉到的事终于在一次次梦境中看的更清楚。
温祈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扉页在变强。
不同于地面上裸露出来的部分,地下的扉页简直成长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它造出了无数怪物,将自己的眼睛、耳目、触角化为怪物的一部分,一点点吞噬着这个世界。
面前的东西也是扉页的一部分吗?他代表着扉页的什么?嘴巴,眼睛,还是……
温祈打了个寒战,他想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词汇。
思维。
一个会思考,拥有类似人类大脑的异种。
他不寒而栗地扫了男人一眼,男人把他带进一片废弃的旧房区里。以前这种地方通常是猎人在野外行动时的短暂据点,此刻,里面充满了人声。
他们停在一栋木屋前,木屋已经被腐蚀的几乎不能起到遮风避雨的地步,上面盖了几块破布似的棚子,还在勉强使用着。
男人推了他一把,对他说:“等着。”
温祈就乖乖等着了,男人走近破屋,里面传来模糊的说话声,片刻,一个老人走了出来。
他头发花白,胡子也花白,比起男人的邋遢,他显然是个爱干净的,穿着一件温祈分外眼熟的长袍。
教会的长袍。
温祈瞳孔微缩,不知什么,虽然他还没看清面前人的样子,然而,一股直至心底的颤栗,从这老人的方向带给了他。
老人身上有什么让他极度恐惧的东西。
——
失落。
迷茫。
窥见真实的一角,便无比绝望的心情。
偏执的欲.望。
柏合野沉浸在众多情绪混杂的深海里,有什么在无数个方向死死拽着他,他感觉自己要被生生撕扯开来,却又诡异的一动不动。
同伴都死了,他一个人靠在黏腻潮湿的石壁上,粗重的喘气,眼睛被一只异种腹部喷出的毒液污染,即使他反应快躲开了,还是不可避免沾到了一点,此刻染血的眸子已经睁不开了。枪口对准外围只剩一只的虎视眈眈的异种,心脏跳的快要炸了。
柏合野自嘲地笑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的归宿究竟会是先一步被异种撕碎,还是异化成一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