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眠枝头 第48节

  “好。”
  旁侧的苍璃朝这边瞥过来几眼,清咳两声,做了做准备,随后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嫂——”
  玄濯瞪他。
  苍璃立马改口:“弦——”
  玄濯又瞪他。
  苍璃:“……”
  他憋着气,竭力保持微笑:“姑娘。”
  这回玄濯没再瞪他,看来是允了这个称呼。
  苍璃嘴唇嗫嚅骂了几句,接着对弦汐道:“那个,我昨日……言行不当,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弦汐道:“没关系,我没有介意。”
  她觉得反倒是玄濯好像更介意一点。
  苍璃笑道:“那就好,昨天我说错了话,惹得姑娘不快,回去之后可是整宿都没能睡着,生怕伤了姑娘的心。——来,这一杯我敬姑娘,就当是赔罪了!”
  说罢,他一口闷下。
  弦汐不知所措地看向玄濯。
  玄濯递给她一杯水,轻飘飘道:“喝口水就行。”
  弦汐放松下来,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对面三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玄濯,给那姑娘递水?
  他亲自给人递水?
  他伺候人?
  他们几个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苍璃等人仿佛亲眼见着天上下红雨了一般大睁着眼睛,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一圈,最后齐齐落到弦汐身上。
  ——好有本事的姑娘!
  弦汐忽然被万众瞩目,云里雾里地望了回去。
  赤熘和应桀迅速移开眼,对视一秒,又一同看向苍璃。
  毕竟这里只有他跟那姑娘接触过,也是他传话告诉他们今日莫要乱说话。
  他们用眼神示意苍璃透点消息过来。
  苍璃也是一阵懵,拿捏不准玄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不还说是他想多了,甚至还嫌人家带不出来吗?
  这……也不像没多喜欢的样子啊?
  注意到他们的反应,玄濯淡淡扫来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喝水?”
  三人忙收回目光。
  苍璃回到自己座位,为缓解尴尬,提议道:“老七,一会咱们去打马球吧?好久没打,感觉手都有点痒。”
  应桀低头用着饭菜,冷漠道:“就咱们两个,怎么打?”
  赤熘:“喂,我还在呢,应老七你个瞎子,我体格都这么大了你还看不到吗?”
  应桀:“就是因为你这么大体格才没想着带你,你光坐上去就要把马压死了。”
  “放屁,你当天马跟你一样娇弱?”
  苍璃道:“哎,行了行了,让老六化个瘦点的外形,怎么还不能打了。——哥,你也来啊。”他招呼着玄濯。
  玄濯闲散道:“你们玩吧。”
  苍璃:“别啊,一起呗,打马球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有意思。”
  玄濯懒得理会。
  再年轻个两三百岁他可能也就玩了,可约莫是这么多年下来摆架子摆习惯了,再叫他玩这些孩崽子时期的游戏,一时之间还有点不适应。
  见劝不动他,苍璃眼睛挪到他邻座的弦汐身上,眸光一转,挑起笑:“这样吧,我们这回玩点不一样的——每人带一个姑娘上场,蒙住眼睛打球,看哪个既能护住怀里美人又能进最多的球,怎样?”
  这个玩法,倒是有些挑战性。
  赤熘和应桀脸上多了些兴味,玄濯神色亦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没吭声。
  苍璃看他还不动,索性问弦汐:“嫂……咳,弦汐姑娘,你想不想玩啊?”
  弦汐疑惑道:“我?”
  “是啊。”苍璃嬉笑着,“你和哥一起陪我们玩一场嘛,很有意思的!对了,我还准备了上好的彩头呢。”
  说罢,他拍拍手,让人端来一个盖着红绸,四四方方的木盘。
  红绸掀起,水晶罩下,一根约有成年男子手掌长短、形状精美的花枝状簪子赫然出现。
  簪身部分呈不加一丝杂质的瓷白,枝干蜿蜒,簪首浅粉芙蓉朵朵盛开,清美绮丽,一对长尾喜鹊立在枝头交颈相依,缱绻生情,繁花下垂着一长串缀珠流苏,红白相间,旖旎多姿。
  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苍璃骄傲地介绍:“这是用一整只砗磲雕成的簪子,上面的芙蓉花以海螺珠磨粉上色,下面坠着的红色砗磲珠沁了麒麟血,戴在身上不仅能延年益寿,美容养颜,还可保邪祟不侵,妖魔避退。这个彩头如何,弦汐姑娘?”
  弦汐认可:“挺好的。”
  “……”
  寂静一阵,没等到下文的苍璃不死心地继续:“只要哥赢了这场马球,这个簪子马上就会出现在你头上!”
  弦汐:“这样啊。”
  “……”
  操,这么无欲无求?
  苍璃眼皮抽了抽,他还以为弦汐会跟玄濯撒娇讨要这根簪子然后让他一起来玩呢,没成想她居然这个反应。
  不应该啊,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不喜欢的样子,怎么喜欢也不张口要呢?
  她不要这些,那她跟玄濯在一起图什么?总不会是因为喜欢玄濯才跟他处的吧?
  这个念头刚出现就马上被苍璃否决掉。毕竟怎么可能真有姑娘受得了玄濯那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臭脾气,连他这个跟玄濯做了几百年兄弟的有时候都不太能和他处得来。
  苍璃十分不理解。
  玄濯看着那簪子,也觉得不错,侧首问弦汐:“想不想要?”
  弦汐:“都行。”
  “那你喜不喜欢?”
  “还好。”
  “……”玄濯换了个问法:“你觉得那簪子好看吗?”
  弦汐点头道:“好看。”
  这就得了。玄濯站起来,一边束袖一边对她道:“走,带你打马球去。”
  见他起身,苍璃等人也纷纷离座,一同走向马场。
  弦汐跟上玄濯,伸手拉拉他紧束的衣袖,“你不是不想玩吗?”
  “突然又想了。”
  弦汐迟疑道:“你是不是想给我拿那个簪子?其实我……”
  玄濯没给她说废话的时间,一手抱住她骑上一匹天马。
  苍璃带猫女上了另一匹马,欢笑着从他们策驰而过,丢给玄濯一条蒙眼的黑布,“哥,记得手下留情啊!”
  “滚蛋。”玄濯随手接住布条,对弦汐道:“给我系上。”
  弦汐握住布条两端,迎着他含笑的目光,蒙上那双金瞳,在他脑后系了个结。
  那锋利慑人的金芒被遮住后,他面上令人不敢直视的攻击性少了大半,更多的是无俦俊朗。
  玄濯长得真好看。
  弦汐不由在心里暗暗感慨。
  下一秒天马忽地腾空!
  弦汐一个不防啪叽一下摔在玄濯胸口。
  “呵。”玄濯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搂住她的腰,轻笑道:“发什么呆呢?”
  弦汐:“……是你飞得太突然……”
  “哦,我的错。”玄濯挑挑眉,坦然担责。
  天族的马球和凡间差不了多少,不过是地点变成了空中,东南西北各悬着四个球门,红水晶球充作马球,黑金石制偃月形球杖,手握部分套着扶桑木,十足结实。
  天马速度飞快,势不可挡地冲散重重云层,弦汐只觉凌厉的风声阵阵刮过耳畔,几乎能将皮肤割出裂痕。她侧身坐在马背上,闭眼缩进玄濯怀里,连眼睛都睁不开。
  玄濯每一次挥臂,都会响起穿透疾风的击球声,弦汐几次三番试图睁眼去看,都被吹出了满眼的泪,什么都看不清。
  她索性也放弃了。
  苍穹之上笑声与尖叫混杂,共奏奢靡激昂的舞曲。
  方向不断变换间,弦汐正被晃得头晕脑胀,却听到玄濯在她耳边问:“不害怕吗?”
  弦汐细弱的声音几近消弭在风里:“不怕……”就是晕。
  玄濯扬起眉,旋即一拉缰绳,猛得向上冲去!
  “唔!”弦汐上身差不多是躺倒在了他怀里。
  他像是故意的。
  ——
  最后一球飞入球门,比赛也总算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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