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991节

  想着想着,脸颊都有些泛红。
  却在片刻之后,满脸咬牙切齿的表情,说着我就知道云云,和李某人一块去了陈国皇族的秘藏里面,这个里面,自然是已经被秦王殿下和文清羽先生一块儿搬空了。
  “虽然我们已经搬空过,但是按照我对陈国皇帝的了解,这里面,百分百有密室的,放在外面的,只能够算得上是常人眼中的好东西。”
  “真正的好宝贝,适合铸鼎的东西。”
  “肯定是藏在里面的。”
  秦王殿下得意洋洋。
  带着一种市井和红尘里面讨生活的,百姓们的狡黠。
  南宫无梦叹了口气,都已经没心思懊恼了。
  “你对藏钱这种事情,这么执着,对于霸主的身份来说,我都觉得有点可怜啦。”
  秦王殿下的五根手指从天而降,按在了南宫将军的脑壳上,微笑危险:“你说什么?孤王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把你刚刚说的话都收回去。”
  南宫无梦撇了撇嘴:“你不穷?”
  秦王理直气壮:“我穷,但是我不许旁人说我穷!”
  “再如何的男人,也是需要谎言的。”
  “说实话,就有些不礼貌了。”
  南宫无梦笑得前仰后合。
  无可奈何,事实上也不觉得麻烦,反倒是很开心地和李观一,瑶光一起搜刮着陈国皇帝藏在了皇族密室当中的这些好东西。
  发现了许多东西,其内容包括,但不局限于某一代皇帝给自己儿媳妇写的情诗;不知道哪个家伙搜集的亵裤,年少时候欠钱的欠条。
  一角带血的棋盘,还有藏起来,被批【抄写十遍】的试卷。
  那些在青史之上刻板模样的君王们一下子就活起来。
  或好,或坏。
  并不只是一个呆板的画像。
  李观一拿着一枚古钱币,这一枚古钱是玉石所制,因为储藏许久,已经沁变了一部分,写着太平人间四个篆体的字,这种玉钱颇有几份收藏的价值。
  李观一又找到和这古钱放在一起的许多玉器。
  “好东西啊。”
  秦王的财运一般,但是眼却刁钻。
  南宫无梦问:“看样子应该能够卖不少的钱,怎么样,要托文清羽卖掉吗?”
  李观一喜欢这些玉器,还有上面的铭文,把玩着一枚沁变的玉璧,笑着道:“这些东西,就不卖掉了。”
  南宫无梦道:“不卖,你要留着?”
  “嗯,打算送人。”
  南宫无梦顿了顿,佯装好奇,面不改色,仿佛事不关己一样,问道:“你打算送给谁啊?”
  李观一拈着玉璧,笑着道:“自是送给我那乖乖女儿。”
  “这几年在外面厮杀,除去了她出生满月时候送的长命锁之外,还没有送给她什么东西,倒是压岁钱拿到了不少……”
  李观一噙着笑。
  这些年来,那小公主的压岁钱还是会送到秦王这里。
  每次都会带着一封信。
  从一开始的,只有肉嘟嘟的小手掌掌印开始,到后面有些不怎么成体系的文字,李观一懂得了云养娃的快乐,只是这小丫头这般可爱,姬子昌却仿佛很累。
  这家伙也四十了,每日想着的就是快些太平。
  然后把娃甩给秦王照顾,自己带着妻子四方游历去。
  甩锅甩娃一次性解决。
  压岁钱你都收了,娃你也照顾着!
  秦王表示不屑。
  只要给钱,照顾娃娃算什么?
  钱给到位,照顾九个都可以。
  姬子昌来信笑骂他,你倒是生啊。
  秦王却回答,天下关键之时,四方群雄,天下百姓,皆仰赖于此身兵戈,百姓水深火热,岂能收敛兵锋,沉湎于温柔之乡。
  大丈夫,未定天下,心血未凉,岂能回头?
  天下不曾太平,而我独享一太平。
  我即太平之贼也!
  天下若太平,我纵身死于沙场之上。
  太平之功不在我。
  却必有我。
  姬子昌怅然许久,喟然叹息:“非如此之君,如何定得太平,非如此之气概,如何安得天下?”
  “自古及今,多有少时豪勇,年长却忘记大愿,贪图享受者。”
  “所以,秦王陛下。”
  “你拿走孩儿的压岁钱,打算几时还钱?”
  秦王失联中。
  不谈钱,你我还是朋友。
  仰仗那义女的压岁钱相助。
  此般有这意外的收获,便是打算要借花献佛,把这陈国皇室收集的宝贝送给小丫头,把这玉器收起来,却又在更多的密室暗藏之地找到了许多古剑,虎符,并桌上小鼎,金属印玺。
  如此倒是恰可铸造一鼎。
  至于神兽,则可借助麒麟之威风。
  而在草原之上的那些部族藏起来的东西,也没能逃过阿史那的眼睛,都被一一挑选出来了,自从大汗王战死于沙场之后,阿史那整个人都变化了。
  在那之前,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他眼中还有一个父亲。
  如今父亲也已战死于乱世。
  他眼前,就是生死了。
  诸多汗王战死,那个英雄盖世,气吞草原的父亲也去了,突厥剩下的那些人,那些同族,那些只在草原上安静放牧的人民的性命和未来,就只有他来承担了。
  人的心境,并不是随着时间和年岁的变化而成长的。
  是在一件事情之后,一瞬间就完成了成长。
  做出自己的选择,只是成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却也要承担这一切行为带来的责任,而即便是明白自己所做的选择会带来的后果,仍旧不曾后悔的,才算是长大了。
  大汗王最后那一枪,刺得阿史那的铠甲朝着后面突出。
  却也似乎刺入了他的心中。
  让那个桀骜的,之前还充斥着意气风发的七王阿史那,一下子就成为了草原突厥剩下人的汗王,肩膀宽阔,可以承载命运和族裔,所以,那些到了如今还藏着杀机和不甘心的大贵族,就成为了他要扫平的目标。
  有汗王之下的贵族不甘心,有谋反之心,打算裹挟着才刚刚安定下来的突厥百姓,冲击天策府,被七王阿史那勘破之后,捆绑起来,跪在地上,兀自不甘心,大骂:
  “你也是大汗王的子嗣和血脉,你也是草原之上的汗王。”
  “你也拥有着长生天的血脉。”
  “难道就甘心臣服在一个中原人的麾下吗?!”
  七王阿史那道:“若遇寻常之人,横行中原,我自不甘,当提起兵戈,共逐鹿于天下。”
  那汗王贵族道:“那秦王为何不可?!”
  七王阿史那沉默许久,想到从十年前到现在这不算短暂,却也算不得有多漫长的岁月之中,彼此的相识和争锋,慨然叹息道:
  “若遇陛下,当为前驱,牵马执镫,共求天下一国之梦。”
  “得见山河一统,天下太平,死亦无憾。”
  “汝等叛贼,安敢如此,挑拨我等和陛下之心?”
  汗王不甘心,挣扎着,但是捆着他的那个是当年为了留下文清羽先生而特制的绳索,他越是挣扎,越是捆缚越紧,直陷进血肉筋骨之中,生疼,只得怒道:
  “你我皆汗王!”
  “怎么能够屈居于人下?!”
  七王阿史那厉声道:“陛下乃天可汗!”
  “你何等人,安敢在饶舌,自比陛下!”
  “再敢口出狂言,阿史那认得你们,阿史那手中之刀却不认得你们!”
  突厥诸贵胄可汗面色苍白,缄默许久,终不能够反驳。
  草原诸民共西域之民,认得可汗阿史那,却也认得那天可汗秦王李观一,有这一重关系在,再加上在秦王治下,生活得反倒是比起往日在诸位可汗麾下更好了。
  秦王不会像是之前草原上的有些可汗一样,以鞭子恣意鞭打百姓,也没有把贫苦人划分为野人,更不曾把普通人性命只划分到一条草绳上,骑士和武士杀死他们都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反叛之心,便即大减。
  四方乃定,秦王铸鼎之时,陈文冕在安静思索许久之后,去了薛家,他如今也在战场上厮杀了不知道多少次,豪勇壮阔,此身从千军万马中淌来,不曾有半分的畏惧和后退。
  但是他站在关翼城的薛家之前,手里面提着孩子会喜欢的点心,反倒是有些缄默,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反倒是失去了最初的豪勇。
  最后他走入薛家,薛道勇慨叹,只心中怜惜这个命苦的神将,神态极温和,道:“你和观一,情同手足兄弟,既是如此,就也算是老夫的半个晚辈了。”
  “来,进来吧。”
  陈文冕和薛道勇一并,从薛家的走道走过,走向薛道勇的听风阁的时候,有一条回廊,这廊道曲折,两侧垂下来大片白纸,白纸上写着一个个墨字,在风中飘舞。
  这一幕,倒仿佛是在梦中见到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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