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随着她的话,霍金池面上虽然没有变化,手里却一点点攥紧了白玉手串。
  太后听完孙嬷嬷的讲述,也是恼怒非常。
  她拍了下矮几,“真是岂有此理,苏美人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心思怎么这般歹毒,那宫女也是救了她的性命,她如何下得去手!”
  “告诉听荷和听霜,一定要好好教一教苏美人规矩,不能再让她这么肆意妄为下去了!”
  “奴婢遵命。”孙嬷嬷立刻应下。
  太后缓了口气,又看着霍金池道:“她失了孩子,伤心过度也是有的。罚是要罚,安抚也要安抚,别寒了苏家人的心。”
  苏美人虽然不中人,可她却有一个好父亲,如今也是吏部重臣,不得不顾及他的脸面。
  又不是只有她一人伤心。
  这话霍金池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哂笑一声,又漫不经心道:“这些交给皇后去办就是。”
  “你明知道青雪身体不好,还什么事情都要丢给她!”太后横他一眼,“也不算算,你有多久没去看过她了。她是皇后,被你这么冷落,她还怎么在后宫中立威,你还要让她帮你料理这些琐事!”
  “她不是喜欢吗?”霍金池看着太后,冷淡道:“母后既然知道她身体不好,那为何还要一定让她做儿臣的皇后?”
  太后神情一滞,随后眼中就流露出哀伤,“皇儿果然还在怪我。”
  面对这样的太后,霍金池也习以为常,只抬眸看她一眼,“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其位谋其政,她既然在皇后的位子上坐着,料理诸多琐事便是她该做的。儿臣要是真把协理六宫的权利交给旁人,母后今日便是另一番说辞了吧?”
  太后的脸色又僵了一瞬,避而不答:“母后只是希望你能多体谅体谅她。”
  “母后你多体谅她便是了。”霍金池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道:“母后叫我来就是说这件事?”
  太后也知道刚才的话题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如果再说下去,必定跟之前一样,母子两人吵得不欢而散。
  她调整表情,又变回了神色淡然的模样,转而道:“如今宫里都在传什么,你比哀家清楚。那个小宫女,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霍金池挑眉看她,“母后什么时候连儿臣要宠幸谁都要管了?”
  “你当哀家想管!”太后嗔他一眼,“不患寡而患不均,后宫里最重要的便是要雨露均沾,你便是真的喜欢,也不该在众人面前把自己的衣服给她,这让别的后妃怎么想,你这般只会让后宫生怨。”
  “你父皇宠幸的那个赵昭仪便是例子。”太后肃然道:“你可不要学他,专宠出个赵昭仪,为祸六宫。”
  霍金池看着太后眸中的锐利,又想起那小宫女可怜的模样,心里突然有几分不舒坦。
  “母后你就没查过,她跟赵昭仪可不一样,她已经没有亲人,出身又如此低微,母后你未免担心太过。”
  太后却没接他的话,转而道:“看来你确实很喜欢她。”
  霍金池眸子冷了一瞬,直接掀起衣摆起身。
  “母后的意思儿臣已经明白了,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臣还要赶回去处理政务,就不在这里与母后扯这些闲篇了。”
  “儿臣告退!”说完,他领着徐安便走。
  去端枇杷百合糖水的宫女才刚回来,正好撞见他离开,忍不住叫了声,“皇上,您怎么走了。”
  霍金池却看也没看她,径直越过她走出了大殿。
  “太后娘娘,皇上这是……”那宫女刚要再问,却被孙嬷嬷用眼神制止,立刻嘴上嘴,端着托盘又退了出去。
  等人都离开,太后才重重哼了一声,对孙嬷嬷道:“你看看他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整日肆意妄为,这宫里的规矩在他眼里全都是摆设!”
  孙嬷嬷自然不敢接她这个话,答非所问:“皇上还是很孝顺娘娘的。”
  “他孝顺,不把我气死,我就谢天谢地了!”太后双手合十拜拜空气。
  她轻叹了口气,才又看着孙嬷嬷,“你觉得那宫女如何?”
  “模样自是不必多说,性子瞧着也很沉稳,被打成那个样子,就算皇上去了也没哭没闹。比起那苏美人,可真是强出不少。”
  听完孙嬷嬷的话,太后微微点头,“模样好,性子也不咋呼,还那般有情有义,我都有些喜欢了,也难怪皇上会喜欢。”
  “那你瞧着,皇上对她如何?”
  孙嬷嬷垂眸沉吟一瞬才道:“自是上心的,可娘娘也知道,皇上的心思实在难测,奴婢倒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皇上是一时新鲜也说不定。”
  第61章 面冷情热
  宁和宫中主仆二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听孙嬷嬷说霍金池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太后摇摇头。
  “你啊,还是不了解我这个儿子了。我记得,他和青雪还很要好的时候,有一年冬天,青雪来宫里看我,前日我与他说的时候,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甚至连我叮嘱他过来都似没有听见。”
  “第二日也没露面,我还当他真不上心,可青雪要走的时候,他却差人送来一把白梅。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一早出宫,去城郊的清源观里摘的。本宫曾去过,知道那几株白梅长在山顶陡峭处,寻常人只能远远的看看。”
  太后轻笑一声,“他这是在用花喻人,在他心里青雪就如同那山顶的白梅。自此,我便明白,我这个儿子面冷情热。”
  “后来他跟青雪闹成这个样子,更是印证了我的想法。”
  提起霍金池和皇后两人的情变,太后的神色才淡了几分。
  孙嬷嬷则低声道:“那皇上现在对那宫女也是这般淡淡的模样,岂不是说明皇上已经情热?”
  太后端起茶杯,吹开浮叶,抿了一口,才道:“像他说的,那宫女无依无靠无权无势,他要是真喜欢宠着也就宠着吧。如今他正是情热的时候,我越是阻拦,他越不肯放手。”
  “总归,我还能管事,总不至于让一个小宫女凌驾六宫,让自己的外甥女过我曾经过的日子。”
  孙嬷嬷点点头,又低声道:“皇后那边……”
  太后把茶杯搁下,面色有些发冷,“她我又管得了吗?”
  “是她自己非要这副模样,我瞧着都不高兴,皇上他能高兴吗?有这小宫女在皇上身边,激一激她也好,让她明白明白,金池那里她已经翻篇了,省得她以为金池还在原地等她!等到那时候,我倒要看她还怎么装清高!”
  另一边。
  说是去御书房处理政务的霍金池,出了宁和宫的宫门,就调转銮驾,往春禧宫而去。
  徐安有些担忧,低声对銮驾内的霍金池道:“皇上,太后娘娘那意思……您这转头就去看云沁姑娘,让太后知道了,她会不会为难云沁姑娘?”
  霍金池闻声,嘴角轻翘,勾出一丝冷意,“此时去看,才能让她安心。”
  “奴才不明白。”徐安面露疑惑。
  霍金池却没有跟他解释,只是微微挥手,让他闭嘴。
  见他如此,徐安识相地没有再开口,默默退到了一旁。
  霍金池斜倚在扶手上,手指轻轻压了下眉心,每日应对群臣,也没有应对太后这一会让他伤神。
  和群臣他可以只考虑利益得失,可这是他的母亲,他对她有敬重,孺慕。而她呢,对自己的疼爱,又有几分真心?
  他眼中闪过一丝厌倦,轻轻叹息,慢慢合上双眼假寐。
  ——
  春禧宫,云沁房内。
  容欣正边流着眼泪,边给云沁背后和肩膀上药,她皮肤底子薄,皮肤又白,一道道棍痕遍布交叠,有的地方,皮都被打烂了,不断淌着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云沁趴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脸上布满了冷汗,手死死地掐着怀中的被子,手背上都冒出了青筋。
  即使如此,她没有喊一声疼,甚至哼都没有哼一声,让容欣几度以为她已经昏过去了。
  就这会上药的功夫,容欣身上都起了一层热汗,等涂完药,不只是云沁身子一松,就连她自己都有几分虚脱之感。
  容欣轻柔地把一层细腻的丝绢盖在她的背上,才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哽咽道:“张御医用的最好的药,血已经止住了,伤口应该很快就能愈合。”
  她又伸手给云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道:“也不会留疤的,不要多想。”
  云沁疼都快疼死了,哪有闲心想这个,身上没有半点力气,想点头都觉得艰难,只能对她眨眨眼睛。
  看她这模样,容欣眼中有落下两行泪,不免自责:“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用,笼络不住主子,也护不住你们。”
  “说什么呢……”云沁声音细弱,“我难道还不知道姐姐,你心里只怕比我跟阿菁挨了打还要难受。”
  她轻喘了一口气,又道:“如果不是姐姐你稳得住,在皇上和孙嬷嬷眼中,苏美人便是孤立无援的。那她说宫里上下都只听你我的,不管是皇上还是孙嬷嬷,只要信七分,我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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