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霍金池没有出声,却已经是默认。
  聂红宛凄声一笑,挑着眉问道:“那我呢,你打算给我一个什么下场?”
  “朕会留着你的性命,把你和你的书信一同送去边关,交给你的父亲!”霍金池的声音淬着坚冰,“你要交代,这就是朕给你父亲的交代,你猜,你父亲会给朕一个什么交代?”
  他的声音并不大,在聂红宛的耳中,却如同一声炸雷。
  她立刻不顾伤势剧烈挣扎起来,声音比刚才更加凄厉,“我不要,我不回去,皇上,皇上你不能这么狠心,杀了我吧,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聂红宛最想逃离的就是边关,逃离家规军训,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送回去。
  而且,她有何脸面去面对父亲,面对母亲,面对疼爱她,把她捧在手心的哥哥们!
  还不如死了,还不如死了!
  想到此处,聂红宛一头便朝着旁边的桌角碰去,可禁军早有防备,根本没让她得逞。
  “把人看好,让御医给她好好看伤,破了一块油皮,朕拿你们试问!”霍金池又吩咐道。
  “是!”
  随后从他身后走出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用布条把她胳膊和身体裹到一起。
  此间事了,霍金池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转身离开。
  见他要走,聂红宛不由冲他厉声大喊:“你好狠,你好狠的心!满心都是阴谋算计,你就该孤寡一生,自己一个人老死!”
  霍金池脚步微顿。
  跟在他身后的徐安觉察,立刻扭身,厉喝道:“还不把她的嘴堵上!”
  而霍金池却并未回头,继续朝殿外走去,好似刚才的停顿只是旁人的错觉。
  身后聂红宛凄厉的叫声,还未断绝,
  “父亲,母亲,是我瞎了眼……”
  之后声音戛然而止。
  走出大门,比起院中的吵闹,外面没有一点声音,静得可怕。
  门口的红色灯笼还高悬着,照在霍金池的身上,似乎也给他蒙上了一层血色。
  徐安抬头,立刻冲身后的太监撇了下头。
  太监们手脚很快,拿着杆子将灯笼取了下来,低头吹灭。
  霍金池回眸看了一眼。
  徐安不着痕迹地将身后灯笼挡住,低声问道:“皇上,熙嫔娘娘那估计还等着呢,该起驾过去了。”
  “好。”霍金池收回视线,脸色重归平淡,踏上了銮驾。
  ——
  云沁在等吗?
  并没有。
  此时都已经下半夜了,她可没有精力一直这么等着,此时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只是在殿中留了两盏灯,也算是在等吧。
  霍金池来时就看到了殿中透出来的融融烛光,紧绷的下颌稍稍放松。
  却见容欣在殿外站着,他便知道云沁应该睡了。
  “参见皇上,娘娘她……”
  霍金池抬手打断她,走入殿中。
  殿中的棋盘上,还摆着残局,旁边倒扣着棋谱,而矮桌下的垫子旁,塞着几本书。
  估计又是从哪里找来的杂谈话本,怕他看到,偷偷塞到里面的。
  霍金池唇角已经带上了笑意,放轻脚步走入了内殿,内殿中一片寂静,没有点灯,只有窗外照进来的月光。
  床上的人正熟睡,身上的锦被一半盖在身上,一半则落在了地上。
  月色下,能看到她沉静的睡颜,眉目舒展,无忧无怖。
  第286章 孤寡二字
  迷迷糊糊间,云沁感觉到自己腰上搭上了一只温热的手。
  她惊得睁眼,就看到在黑暗中男人的轮廓。
  “皇上?”她声音微哑地开口。
  “是朕。”霍金池伸手将她搂住,低低应了一声。
  云沁靠在他身上,感觉到他有些微凉的体温,“皇上刚从燕玲殿过来?”
  霍金池又低低应了一声。
  听他不怎么想说,云沁也就没急着问,在他身边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算等第二天睡醒再问。
  可她睡意刚刚聚拢,却听霍金池低声道:“人已经抓了,等她伤好些,朕就让人送她回边关。”
  又来了……
  云沁听出来了,他这是心里有事。
  她打起精神,抬头看了一眼,可光线昏暗,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干脆伸手在他眉心摸了摸。
  “皇上不高兴?”
  霍金池伸手抓住她微凉的手指,微微摇头,随后意识到她看不到,只能出声道:“没有不高兴。”
  “她狠毒鲁莽,不适合留在宫里。”他声音透着丝冷意。
  不是因为这个,还是因为什么?
  云沁揉了下干涩的眼睛,低声道:“皇上如此已经算是网开一面,放她和父母兄弟团聚,已经是天大的恩德,聂家想必能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
  “聂将军深明大义,朕并不担心。”
  那还能因为什么?
  云沁头抵在他胸口,干脆询问:“那皇上是怎么了?”
  怎么了?
  霍金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绪难宁,或许真因为聂红宛那句诅咒吧。
  若是放在以前,他绝不会放在心上,甚至嗤之以鼻。
  从登上太子之位,学帝王之术开始,他的视野中,就不再有单纯的人或事,只有透过表象,所牵扯的利益得失,所牵动的百姓民生。
  父皇临死前曾对他说,愧对列祖列宗,他享了做帝王的乐,却吃不了做帝王的苦,私情难断,以致祸国殃民。
  那时他想,自己一定吃得了苦,做一个好皇帝,百官清明,海晏河清。
  此志不改,但他如今已经尝到了,父皇所说的帝王之苦。
  孤寡二字而已。
  若没有尝到过乐,自然也不知道苦,霍金池如今心虚难宁,说白了只是害怕而已。
  害怕被聂红宛说中,他注定孤老一生,所以终将失去怀中之人,就像遇到她时,那般令人猝不及防。
  思及此,霍金池抱着云沁的手臂,不禁又紧了几分。
  他许久不说话,云沁迷迷糊糊已经差不多快要睡过去了,突然被这么一勒,又把她给勒醒了。
  便是泥人,被人这么三翻四次吵醒,问还问不出什么来,也要生出三分火气了。
  “皇上若是睡不着,不如去外间看看书?”
  睡不着就滚啊,别来烦她!
  霍金池埋首在她的发间,轻嗅着她身上暗香,闻声轻笑一声,“看你藏起来的话本吗?”
  “你怎么发现的?”云沁惊得尊称都忘了。
  霍金池又笑了一声,“每次都藏在一个地方,朕就算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云沁被他声音震得耳朵有些麻,伸手把耳朵捂住,狡辩道:“那是棋谱,是棋谱。”
  霍金池轻哼一声,“这回是什么,是落魄公子农家女,还是文弱书生俏寡妇?”
  想到书中内容,云沁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私塾先生娇小姐……”
  “嗯。”霍金池漫不经心应了声,手指却挑开了她前襟的扣子,“细细说,朕想听听。”
  云沁微微咬牙,狗男人是想听故事吗?
  “臣,臣妾困了……”
  “嗯,你睡。”
  滚烫的手掌已经落到了胸前,这还让她怎么睡!
  男人太了解她,轻易便让她的呼吸乱了节奏,手指轻探,水意涔涔,在她仰起头呜咽时,倾身吻住她脆弱的脖颈。
  也不必叫水,他驾轻就熟,借着茶水清洗,甩掉手上水珠便来抱她,吻着她轻颤的肩膀,再细致地将她的衣襟系好。
  指腹无意间蹭过皮肤,便惹得云沁微微颤抖,喉间满是哽咽,要来抓他的手。
  霍金池反手将她的手握住,声音压得很低,也很哑,哄她,“你累了。”
  像是劝她,又像是劝自己。
  重新将她纳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睡吧。”
  云沁本就困,春。潮未散疲惫汹涌而至,骂他一句的力气都没有,只含糊轻哼了一声,便被睡意包裹,朝着黑沉的梦境坠去。
  ——
  清晨,云沁醒来,身边早已经没有人影。
  她抬手摸摸身旁冰凉的床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一夜春。梦了无痕。
  听到动静走进来的容欣,瞧见她这动作,便道:“皇上已经去上早朝了。”
  云沁翻翻眼皮,还不如真是一场梦呢。
  消息还未传开,早上的请安自然也照旧。
  云沁打着哈欠上了肩舆,不疾不徐地去了皇后寝殿,反正今天她能确定,自己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到的。
  果然她到的时候,聂答应的位置还空着。
  刘采女看了眼她的空座,“这聂答应怎么一天晚过一天了,昨晚侍寝,可是好事,也得早早来给皇后敬茶不是。”
  云沁知道,她酸是一回事,还夹带着点自己呢,不由冷哼道:“你来得倒是早,也没瞧见有什么用。”
  “熙嫔娘娘这大早上,脾气可真大啊。”刘采女对她一笑,“娘娘是因为什么事心气不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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