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包括被永久标记前的二十四小时。
只能说瑞州港确实是小,概率够低,能让他在堵车时遇见秦修晋。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得到了不错的回响,他原以为他会被拒绝,像是怀着不轨出现在秦修晋面前的所有人。
如今,飘渺许久的想法,在多年后得到了落实,只是过程不尽人意。
结果也不是他所期待的样子。
门再度打开,一阵穿堂风掠过,裹挟着冷空气。
他听见秦修晋向他走来,放下两片药与将将半杯的热水。
而在秦修晋开口之前,楚斐睁开眼,目光扫过秦修晋的脸,坐起来,沉默安静地吃下药片。
水温正好,拿在手里不冷也不热,放下杯子,楚斐背靠秦修晋躺下。
太多事情都是顺水推舟,不经意之间,就发展成从未预料的模样,而他需要重新整理,防止它朝着更坏的方向奔去、江河日下。
于他而言,狼狈比失去更可怕。
想法堪堪在脑中成型,身后的人就突然坐在床上。
楚斐转头,问:“你上床干什么?”
秦修晋拿着他刚才抽出来的毕业相册,放回柜子里,看他一眼,“这是我的房间。”
“……”楚斐匆匆回头,闭上眼。
然后,他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笑过以后,床上忽地一轻,秦修晋离开了。
————
夜晚,雨停了,空气沉闷。
药有安眠作用,睡觉姑且算是安稳,只是头依然疼。
嗓子干疼,仿佛说了一整夜的话。
楚斐迟顿几秒,回想起几小时以前的事情,朦朦胧胧,记不太清。
但他似乎拉着秦修晋说了很久的话。
楚斐抬手伸向枕边,这次精准度不错,刚有动作,就找到了手机。
楚斐睁眼。
……或许有些太顺利了。
他翻身,正好看见秦修晋坐在床边打游戏,递东西的手还没收回去。
“醒了就去吃药。”秦修晋没看他,拿过一旁还温着的水,以及几粒小药片。
楚斐只觉得一阵耳鸣,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秦修晋抬眼,重复道:“这是我的房间。”
楚斐点头。
压过耳鸣之后,楚斐起身,想走下床尾,然而刚抬步,他的脚踝就被秦修晋捉住。
秦修晋问:“你要干什么?”
楚斐垂头说道:“走出你的房间。”
秦修晋没有放手,看向他:“以什么理由?”
“离婚。”楚斐语气平平,“你不是和他们说了吗?”
秦修晋向后扯着他的脚腕,力度不轻不重,说道:“没有。骗你的。”
耳鸣更厉害了。
楚斐话语未经大脑,直接问道:“为什么骗我?”
秦修晋也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将我当成你独有的产品?”
楚斐站在床上,居高临下,侧目看向秦修晋,却感觉他始终处于被动位。
“不是产品。”楚斐说。
秦修晋问:“那我是什么?”
是私藏品。
所以不允许别人观看触碰。
话语一闪而过,楚斐顿住几秒,张了张口,又坐下,拉起被子,“睡觉吧。”
秦修晋却不放过他,“你不是刚睡过?哪里来的这么多觉?”
“睡觉,是因为不想看见你。”楚斐说。
说完,楚斐便狠狠闭眼。
想改口,但又无法言说。
几秒过去,秦修晋调低电脑亮度,“睡吧。”
两人就此言罢。
时针走过十二点,秦修晋蓦然睁眼。
他听见了身旁的说话声,一句接一句,像是永远都说不尽。
起身给楚斐换上新的退烧贴,秦修晋又合上眼。
沉默,夹杂着胡言乱语,就在此黑暗中蔓延,直到天明。
————
翌日清晨。
秦修晋带着疲倦,从床上醒来。
昨晚楚斐高烧又起,含糊不清说了许多,存心不让人睡觉。
内容大差不差,全是道歉。
秦修晋将放在他小腹的手挪开,垂眼去看楚斐。
矛盾体。
楚斐就是活生生的矛盾体,说错了话,从不改正,除非理智失去控制,才会翻来覆去无休无止地说着重复的话,听得出来并不熟练。
好在一夜过去,烧已退了许多。
倚在床头边上,秦修晋漫无目的地巡视。
上次回家,还是婚假。
那时他与楚斐的关系还没有闹得这么僵,后来种种,都非自愿。
他起身下床,绕回客厅,柳一言正在准备过年的对联与窗花,见秦修晋走来,于是将对联展开,问:“你觉得哪个贴在大门上会比较好?”
秦修晋看了眼花里胡哨的对联,指指左边,“它。”
柳一言不同意,“太素了,不行。”
秦修晋抓了几个车厘子,“那你还问我?”
“征求意见嘛。”柳一言笑笑,整理着字画,“毕竟过年,不能糊弄。再说了,这可是你和小楚的第一年,很有纪念意义。”
秦修晋没说话。
如果吵架也算是纪念意义,那他和楚斐的婚后生活简直是过得相当不错,仪式感拉满。
挑完对联,柳一言拍拍秦修晋的肩膀,说:“你也别闲着,奶奶房间里有一袋没拆封的夏威夷果,你去把它拿来。”
秦修晋依言起身去拿,回来时看见楚斐正坐在桌前,陪柳一言挑着灯笼款式。
回到茶几前,他将夏威夷果倒进盘中,和楚斐并肩。
“还头疼吗?”秦修晋问。
楚斐眨眨眼,脑子有些不太清明,“嗓子疼。”
秦修晋看他,“吃药了吗?”
楚斐摇头。
最后一个夏威夷果倒进果盘,秦修晋走到柜台前,倒上热水,拿了药回来。
楚斐顺服地吃下药,被热水浸润,嗓子才感觉好了许多。
“按时吃药。”秦修晋说道,继而拿走空水杯。
楚斐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秦修晋转身,向他走来。
楚斐问:“我昨晚又发烧了?”
秦修晋挑眉,“不只是发烧。”
“嗯?”楚斐蹙眉看他。
这时,柳一言拽着秦修晋的袖子,说:“你去二楼的隔间,把那瓶白酒拿来。”
她想想,又看向楚斐,笑道:“小楚就陪我去贴对联吧。”
楚斐点头,和她出去。
走出地面结冰的庭院,柳一言抬起对联,在门上比对着,状似无意提起:“你和秦修晋吵架了?”
楚斐替她按住对联的一角,声音极轻,“没有。我和他没有吵架。”
“我们不会吵架。”楚斐为他的话打着补丁,像是反复确认,又像是自我催眠。
第30章 正方辩手? 离完婚就好了。
他竭力否认, 柳一言自知无法改变,于是温声道:“矛盾,最好不要过夜。毕竟,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你们也不想从今年吵到明年吧?”
楚斐面上仍挂着笑容,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说实话, 对于你们的婚事,我也很惊讶。”柳一言拿起胶带,用牙签捋着, “至少在我的印象里, 秦修晋从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相关的想法。”
胶带撕扯, 声音刺耳, 柳一言的话却很温柔, “你是第一个。”
她看向楚斐, 笑眼弯弯, “也会是最后一个。”
楚斐手指紧绷,只笑不语。
“我相信,秦修晋做事深思熟虑,从不会轻易下决定。他选择结婚, 肯定也是经过了缜密的思考。”贴好胶带,柳一言冲楚斐眨眨眼, “你也不是头脑一热、没有思量就结婚的人吧?”
楚斐不置可否, “难说。”
接到秦修晋电话的那个夜晚, 他只注意结婚二字,其余所有事情,都被抛之脑后。
以至于他忘了秦修晋向来独身、对情感漠不关心。
更忘了秦修晋拒绝过他的结婚提议, 并评价它为草率之举。
或许他清楚,只是不愿想起罢了。
柳园路有一棵槐树,枝桠横斜,冰凌晶亮,折射过万千束光。
驶过十字路口,必定能看见它。
而他已经记不清,那天究竟有没有路过槐树。
楚斐展开手里的对联,递给柳一言,仿若如常,“可能他也有冲动的时候吧。”
柳一言接过对联,不以为意,笑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你对于他来说,是个很特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