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这一秒钟,她浑身剧痛,仿若置身风暴中心,孤木漂浮在深海,滔天巨浪打碎了她所有的骨头。
  天空突然电闪雷鸣,有雨渗进荆棘的眼睛里。
  第65章 明月流光(十三) 她垂下眼睛来,不肯……
  荆棘这一生只有两件后悔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她总是随身带伞, 第二件事情是,她参加了高一那年的校庆。
  前者让她遇见凌汛,后者让她错信凌汛。
  这两件事情, 无论哪一件,对她来说都是万劫不复。
  初升高那一年的秋天来的很晚, 荆棘的父母送她去北城学习。
  那一年她的舞蹈拿了芳菲杯的金奖,荆远政里子面子全挣了个足, 出门在外遇见同事闲聊起来,大家都夸都说他有一个好女儿。
  这西琅谁不知道他荆远政教子有方?
  他开心的不像话, 连带着对着荆棘的态度也急转弯。
  原本千方百计的阻碍她学舞蹈, 骂她不务正业,可等她拿到奖后又表现出自己像是一个忍辱负重的父亲。
  好人坏人他都做了个底,红脸白脸全都唱了,一点都不给别人留余地。
  那变脸速度之快足以让荆棘咋舌。
  那段时间也是他回家最频繁的时候, 每次看到荆棘的时候他就满眼开花,连带着和母亲那些争吵也消失不见。
  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心早就不和, 却因为她再度坐到了一个饭桌。
  荆母应听神色淡淡,看见荆远政那张脸几欲作呕,荆远政却浑然不觉, 只是看着面前许久不见的女儿淡笑点头。
  一顿饭吃的荆棘毫无胃口,她很快放下来筷子看着各自演戏的父母,垂下眼睛沉思。
  这样的生活不应该存在, 他们之间的矛盾也不可调和, 虽然从未离婚, 可他们各自有家。
  这座房子在今天充满人气,温馨平常,好像上天把一切缺失的爱都弥补给她, 可荆棘知道这片刻温暖是虚假的。
  她不喜欢这样,也不想要任何人把她当作借口去指责对方。
  应听看着荆棘的沉默也知道她的心思,她放下筷子对着荆棘出声道:“今天你老师打电话给我,说北城有个很好的进修机会,她觉得你应该去看看。”
  荆远政闻言抬起眼来看向应听,四目相对,暗流涌动在两个人之间。应听对着他莞尔一笑,转过头去看向荆棘,把这个烫手山芋抛给当事人:“你觉得呢?”
  荆棘走神的思绪回笼,她看看应听,又看看荆远政,没有说话。
  是真的因为爱她,想让她在这条路上变得更好所以支持她送她去北城,还是说因为不想看见荆远政而解决她这个源头祸患,荆棘分不清应听的意思。
  她笑笑,
  那笑刚刚扯开,又缓缓的收了回去。
  很讽刺。
  她垂下眼睛来,不肯看向任何人。
  荆远政在一旁把筷子放下,也看向荆棘,等着她的回答。
  这目光也不是尊重,而是威压,他不想成为与应听博弈中输的那一方,也不肯开口明示荆棘他的想法,只是让荆棘自己猜。
  他把大人之间的哑谜打到了荆棘面前。
  说到底,他根本就没有关心过荆棘分毫,丝毫不了解这些关于舞蹈的事宜,现在只不过是看着她拿了奖让自己脸上有个光,所以才施舍一样的回来看看。
  他还是不喜欢她跳舞的。
  荆棘在这目光中笑了,她向来果敢坚毅,平日里没有人关心过她,那现在,也没有人能阻碍她的想法。
  她丝毫不惧荆远政的威压,淡淡的抬起眼睛来看着应听:“好啊。”
  她又把目光转向荆远政:“那去看看。”
  她疲倦了应听的小心思,此刻只想离开西琅,哪管她是否真心呢?
  爱得不到,那她手里握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当作补偿,应该也没有任何错误。
  荆远政没有了继续吃饭的打算,他一脸不悦的看着荆棘:“很快西琅一中就要开学了,高中这么重要的时期,跳什么舞?有个芳菲杯就够了。”
  应听放下筷子和他针锋相对,语气平静道:“可以考舞蹈学院,今天我和她老师商量了一下,也是这么打算的。”
  “胡闹。”
  荆远政眉头一横,恶狠狠的眼神向她看去:“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我商量?谁同意了吗?”
  应听见他这副模样,对着他道:“我生下来的女儿,为什么需要别人的同意?”
  “你说什么?”荆远政暴怒,对着她砸了面前的筷子。
  应听不怯,那双眼眸依然平静的看着荆远政:“你可以随便主宰自己其他的孩子,但是荆棘,从来都不是你说的算。”
  听听,听听。
  听听这话。
  其他的孩子。
  荆棘讽刺一笑,谁还会记得她荆棘是独生女呢?
  这话已经到了堂而皇之当着荆棘面说的程度,可想而知这二人究竟是有多么厌恶对方。
  荆棘冷眼看着眼前的默剧,转过身去上楼,没有说一句话。
  沉浸在争吵的二人发现主角离场,不约而同的出声叫住她。
  荆棘在二人的不悦中回眸,一片灯光下,她的表情温和平静,那样子是早已经习惯却没办法摆脱的无可奈何。
  “没有必要吵,因为你们谁说了都不算。”
  荆棘在他们二人惊讶的眼神中回过头去。
  她看着面前漆黑的楼梯道:“芳菲杯只会是一个起点,谁也没有资格替我说结束。”
  她丢下一句话转身上楼,无视荆远政和应听的反应。
  他们到底想让荆棘说什么呢?
  荆棘不想去理会,那些尖锐争吵的刺伤不到他们任何人,吵过之后各自回家疗伤,真正的利刃穿透的却是荆棘的心脏。
  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再也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了。
  次日一大早她就拎着行李箱去了机场,徐立言跟在他母亲身后带着个墨镜吊儿郎当。
  他个子窜的快,此刻已经隐约能窥见日后的模样了。
  一见她来,徐立言就原形毕露,一张帅脸净说那些找茬的话:“怎么才来,都等你好一会儿了,飞机都要起飞了。”
  “老师。”荆棘对着徐母笑笑,转过身去对着徐立言道:“不爱等滚,没人让你来。”
  “???”徐立言面上冒出来八个问号:“不是你真以为我想来啊?要不是因为答应我妈陪她去北城,就是天塌下来我都不出来。”
  荆棘满脸疲惫,对着他道:“别吵,我头疼。”
  徐立言从她说第一句话起就知道昨天晚上她过的应该不太顺利,毕竟她一向温柔,认识十年,这是她第二次对徐立言说滚。
  上次也是相同的情况。
  他闭上嘴,看着荆棘的黑眼圈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
  登机的前十五分钟她转过身看着西琅,心想,如果能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就好了。
  旁边的徐立言背起来她的包,拍了拍她的脑袋。
  从盛夏到深秋,荆棘在北城待了很久很久。
  等到她回来西琅的时候,已经开学月余了。
  荆远政助理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她同样挂了无数次,一次也没有接。
  她拉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张秘书站在门口对着她挥手,他举了一个红色的牌子,白底红字,夺目耀眼,第一时间吸引人的注意力。
  荆棘看到那个牌子眉心一跳,刺眼的红晃的她心惊。
  朱笔夺命,现在想来,那就是她人生荆棘载途的开端了。
  张秘书接过来她的行李箱,笑着和她聊天说这一趟走的可够久的。
  荆棘笑笑,却不回答,这些逃离西琅的日子就像是她的一场梦,而已经离开的北城变成了她心里的乌托邦。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够久一点。
  荆远政掐着点给她打电话,不顾她舟车劳顿,强行要求她立刻去西琅一中报道。
  车窗外风雨大作,雷电交加,车内云迷雾锁,寒风侵肌。
  荆远政的命令让她一瞬间回到了现实。
  她伸手挂断了电话,在张秘书担忧的眼神下回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对着他道:“走吧,去西琅一中。”
  那语气温柔平和,仿若对荆远政没有任何一点埋怨。
  那张美的动魄惊心的面容转过身来面喊微笑的看着他:“辛苦张秘书送我。”
  张秘书被这直观的微笑迷了眼,他愣了一瞬后缓过来摇摇头,对着她道:“应该的。”
  “那这行李……?”张秘书问她。
  “丢了——”荆棘说到一半,恍然想起来那里面被她妥帖放好的袖扣,她在一瞬间抬眼看向张秘书,紧急改口道:“放回家吧。”
  她和张秘书对视一眼,转过头去看向窗外淡淡道:“辛苦张秘书再跑一趟。”
  她没再说话,车子再雨天疾驰,很快停在西琅一中。
  张秘书从车上下来替她撑伞,车门打开的时候她却摇摇头,拿起来自己的包从那里面自己拿出来一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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