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明月随着声音,来到了最后一扇门。
前面的所有门,她都已经推开了,唯独最后的这扇门上落了锁。
明月站在这扇门前心想,她不能失去周阔。
可这一次,面前的人是荆棘。
要怎么选
她要怎么做
这一瞬间,她仿若灵魂出鞘,有人在半空中对着她道:“明月,你不能不做。”
“可是那样,我此生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周阔了,我答应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我不想和他分开。”
这一瞬间,有人问她:“荆棘和周阔,哪一个更重要?”
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对着她道:“明月啊,你不能不做。她是你在西琅一中最好的朋友。”
那个声音对着她重复道:“因为她是你在西琅一中最好的朋友。”
就在这一瞬间,明月突然想起来那个平平无奇的清晨,那是演讲比赛之前的早读,她和周知意在一起背诵《哈姆雷特》。
那话,是怎么说来着?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这一秒钟,她的声音跨越时空而来,出现在这个狭小的地方,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周阔。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 “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在奋斗中结束一切。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周阔。
明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她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个名字,不断的同他告别,在这一秒钟,她的眼睛里盛满了眼泪,时间在这片朦胧中上前,她没有任何犹豫,顷刻间做出来了选择。
明月伸出手脱下来自己的高跟鞋对着女厕所门狠狠的砸了下去。
那是今天早上许泽屿刚刚送她的礼物,可在这危机关头,竟也可以化为她拯救朋友的利器。
荆棘啊。
里面绝望的声音,是荆棘的。
明月想,那是她最好的荆棘啊。
巨响回荡在这个狭小的空间,荆棘绝望的声音再次溢出。
明月一边砸一边掉眼泪。
那是被所有人爱着的荆棘啊。
是在西琅付出了此生所有赤诚的荆棘啊。
是同他们一起欢笑,陪她们一起度过难关的荆棘啊。
是世界上最好的荆棘啊。
她对得起她认识的每一个人,她应该被拯救,她值得明月这样做。
她不能有一个如此荒谬的结局。
明月不能接受有人这样对她。
她的力气越来越大,泪珠成串,手被旁边的门划伤,渗出点点血迹。
明月却恍然不觉,她知道,她此刻再痛,都不会有荆棘痛苦。
明月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喘不过起来,脚底冰凉一片,她像是置身海底两万里,仿若此后再也看不见太阳。
她在这片大雪里嚎啕大哭,明月对着厕所门哽咽道:“开门——”
荆棘温暖的声音回当在明月的脑海里,在她的哭声中,明月痛苦至极,她对着紧缩的门歇斯底里:“开门啊——我他妈叫你开门——”
明月光着脚,在这一阵大雪里拼了命的想要砸开这扇门。
门里门外的人都在哭。
第81章 明月流光(二十九) 大雪没有压垮她的……
荆棘发出第一声尖叫的时候, 凌汛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他在这一刻鬼使神差的抬起头来——通过这厕所的木板,恰好可以看见昏暗的窗外。
开阳三楼的窗前, 可以看见远方的知还池。
漫天大雪落在冰封的湖面上,也压住了池边的柳树, 凌汛被门板挡着看不见这个景象,却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水龙头被人打开,一阵水声让他回神。
这一瞬间似乎平平无奇, 可对于凌汛来说却不知为何, 显得格外漫长,长到他好像已经走过了完整的一生。
在事情走向无可挽回的衰败的时候,人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恍惚一下,后来凌汛回想起来才发现, 原来这一刻突然的恍惚,就是命中注定的那个结束一切的转折。
交谈声出现在室内, 两个熟悉的声音萦绕在附近,凌汛从这雪里回神看向荆棘流泪的眼睛,他沉默而又缓慢的开始帮荆棘穿衣服。
荆棘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不得挣扎, 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她在明月说话的第一时间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想要让一切都结束,可是她的嗓音却似被一把粗糙的沙噎住, 拼了命的尝试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弯下腰去, 只有一阵尖锐的苦痛横亘在此, 这一刻,没有人捂住她的嘴,可是她却永久失声。
要怎么告诉明月和周知意, 说此刻你的好朋友正在一墙之隔,受到旁人的侵犯?
凌汛的动作不停,可是荆棘却失了力气,这一瞬间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她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感到如此苦涩过。
比眼泪还苦,比那个乍暖还寒的三月还苦,比每一个不能成眠的夜来的都要苦。
外面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停住,有什么东西坠落在地碎掉,周知意的惊惶的声音传来,隔得太远她听不真切,可是明月的样子却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的高跟鞋走起路来那么清脆,可是为何在此刻寂静无声?
为什么停住?
凌汛在外面的交谈声中亲了亲她的耳朵,带着凉意的吻触碰到了她的耳垂,荆棘颤抖着发现,那上面做阻隔的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走,似乎是此生再也不想回来。
她的蝴蝶飞走了。
那是明月在深夜里亲手画的蝴蝶,找了许泽屿帮忙做的,是这世界上,独属于荆棘的蝴蝶。
她说荆棘起舞的时候总让她想到蝴蝶,这种生物具有顽强的生命力,看着娇弱,却可以飞过此生所有的苦海。
她那时笑眼弯弯,祝荆棘早日如同这蝴蝶一样,飞过此生一切苦海。
可是现在这蝴蝶却不翼而飞,似乎想要逃离现在的困境。
荆棘的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她所有的生机似乎也随这蝴蝶一起走掉了,门外的人似乎也在哭,这一刻,分不清楚谁的心更疼。
凌汛沉默的伸手拂去她面上的泪,荆棘红着眼睛,失声问他:“你满意了吗?”
现在所有人——我在乎的所有的人都将要发现这件事情了,你终于把我拉下了十八层地狱和你一起赴死,看见我的痛苦,看见我的难堪,看见我,如此破败的出现在我最在意的人面前,你终于折碎我的脊梁毁掉我了,你满意了吗?
她的眼泪不肯掉下来,面前的人无声的扬起脸来质问他,满脸心死只有一句话,她在问他,凌汛,你满意了吗?
凌汛不回答,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他说不出来任何的话。
周知意哭着离开,门外那个人好像强撑着站了起来,她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的,声音总也听不真切。
她好像再次回到了洗手池旁打开了水龙头,沉默的洗着什么东西,那水声很快的停下,她再次走到厕所门口,开始沉默的推门。
此刻每一个厕所都是空的,木制门板被她轻而易举的推开,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门板和墙板相撞发出“嘭”的响声,如雷一般的响声不停的劈在荆棘的心上,面前的空荡却不停的出现在明月的眼中。
哪一个?究竟是哪一个?能不能让她快点找到荆棘?
凌汛在此刻突然抱住了她,荆棘的哭声被那个用力的胸膛埋住,她的身体在此刻僵住,也被凌汛抱住,想要动一动也不行。
高跟鞋很快移动到荆棘附近,剧烈的响声急速来到她的身旁,隔壁连着的门板已经震了起来,荆棘的身体也随着那门板而颤抖。
她惊恐的转过身去望着面前黑暗而又高大的门,这扇门此刻留住了她最后的体面和尊严,可下一秒,面前的门开始剧烈震动,有人拼劲全力想要把它推开。
忍不住的抽泣声出现在门外的那一霎那,荆棘终于站立不住,双腿一软想要向下滑去。
门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她的好朋友,在这个暴雪天里拼尽一切想要救她逃离面前的噩梦。
上天对她这么仁慈,看她蒙难派人前来搭救,可偏偏又对她这么残忍,让最爱她的人来面对这一切。
是在惩罚谁呢?
明明面前的人才是罪魁祸首,她们谁也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为什么无辜者最痛?
荆棘心想,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呢?
她的眼泪成串的往下流,凌汛伸手捧住她的脸,对着她哭红的眼睛轻声道:“被发现了。”
毒蛇轻吐信子凑近她的耳朵:“你认出是谁的声音了,是吗?”
他似乎也认出来明月,对着她微笑着摇头,他好像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的发生,更没想到明月是率先发现并且站出来的那一个人,凌汛的声音里也有很多的惊诧,“你的朋友,每一个都毫不犹豫的相信你,义无反顾的愿意站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