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此前顾虑他刚失了幼妹,族中又遭此变故,不忍心让他失望。
现在他开始学剑,有了要杀魔族为小妹报仇的决心。
比起初识那段时间,他更加坚韧了,就像一块璞玉,落上了风霜雕琢的痕迹,多了生活留下的棱角。
姜冉觉得,是时候得同他说清楚了。
“瑶宇公子。”姜冉并未接过他递到面前的食盒,只借着那抹烛光,看向他的双眼,“其实你不必为我准备这些,天宫每日都按例给我送来......”
“这不一样!”瑶宇打断了姜冉没说完的话。
他隐隐猜到了姜冉要说什么,加下来的话,他不想听。
自那日东海龙宫一别,姜冉的身影便刻进了瑶宇的心底深处。
他本以为这只是出于感激,可在蓬莱看到她背影那一瞬间,因见她而雀跃跳动的心让他意识到,他对姜冉,不仅仅是感激这么简单。
在乱葬岗,她陪她刨坟找小妹遗物,立衣冠冢;在极寒之地,她不忍他沉浸在痛苦之中,陪他一醉方休;在青桥城,她即便重伤,还不忘蚌族的仇恨……
这样率真、温暖的姑娘,怎让人不心动?
瑶宇看向姜冉的眸中透着急切,藏着希冀:“瑶宇属意于姑娘,这份心意,姑娘当明白才是。”
姜冉心中沉得厉害,像是压上了千斤巨石。
天低云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湿气沉重,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姜冉最不喜的便是暴风雨前的沉闷。
她本就觉得心中如堵巨石,喘不过气来,现在看瑶宇这般,更觉得不好受。
身体紧绷着,犹豫了许久后,还是决定要同他说清楚,终是长叹一口气道:“公子的情意,姜冉心领了,但你我之间不会有结果,公子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寒风拂过枝桠,卷落了一树桂花。
随之一同被被风带走的,还有瑶宇眼底的光。
姜冉的话抽干了瑶宇的力气,他只觉得双腿发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他呆滞了许久,而后忽然抬眸看她,不认命般地问了一句:“是因为文昀仙君吗?”
文昀嘛?
她对文昀是不一样,可她与瑶宇之间没有结果,同文昀无关。
只是,看着那双带着几分倔强的眼眸,姜冉沉默了。
若说与文昀无关,反倒给了他无谓的希冀,倒不如让他知晓她已心有所属。
当下虽痛,却能一刀斩断他所有的念想,以后便不会再痛了。
姜冉注视着他,慢慢道:“不错,我确实属意于文昀仙君。”
“轰隆”,一声闷雷滚过天际。
瑶宇仰头看着天际划过的那抹暗紫,忽然自嘲一笑,食盒脱手砸落在地上,盒中糕点小吃撒了满地。
酒香与菜肴的香气顺着水汽蔓延。
他凑到姜冉面前,碧色的瞳孔旁布满了红血丝,嘴角的笑意化为不甘,他看着姜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姜姑娘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会证明,我瑶宇比文昀仙君更适合你!”
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纸灯的烛光瞬间熄灭。
姜冉眼前一黑。
灯灭前,瑶宇最后的眼神让她有些害怕。
从前,姜冉只觉得瑶宇彬彬有礼,是一个谦谦公子,直到方才,她才觉得自己错了。
他固执倔强,不服输,甚至还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
小院外一片漆黑,姜冉看不见他,又担心他想不通做傻事,只好大声地喊名字:“瑶宇,瑶宇你去哪里了?”
大雨倾盆而下,她被雨水浇透,衣衫尽湿,发髻松散。
忽然,头顶上出现了一柄油纸伞,随之t而来的是一道淡淡的雪松清香。
文昀一脚踢开碍事的食盒,将早已淋成落汤鸡的姜冉拉入怀中,低沉的语气中醋意翻滚:“你不是说属意于我么?还寻别的男子作甚?”
第53章
半月期 敖华大人也是怕你被繁华迷了眼……
文昀掐了道灵力。
小院外的灯笼一盏接一盏逐一亮了起来。
姜冉下意识用手肘猛地一推文昀, 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故作淡定道:“仙君听不出好赖话么?我这么说是为了让瑶宇公子死心,你莫要多想了。”
两侧鬓发被雨水浇湿紧紧贴在脸颊上, 露出了一双红透了的耳朵。
文昀瞧了一眼,只笑笑没再反驳:“好,阿冉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姜冉忙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现下又被雨水浸透了衣衫,更没了心思再同文昀斡旋,有些不耐烦道:“仙君又来做什么?”
又?这个小没良心的。
文昀执扇敲在姜冉头上, 而后拿出一份图纸递到她面前,道:“听闻你被分到礼兵殿, 我来给你送九重天地图。昊天将军比较严苛, 按能力分配职务, 你没有修为,轮不到武职, 若是把地图吃透了, 想来能分个不错的文职。”
姜冉把手上的雨水擦在裙摆上,而后接过图纸,随手翻了翻, 在看到图纸上内容的时,头皮都要炸了。
山川起伏,宫殿密布,图纸上线条交织, 布局错综,细节繁多,难以一窥全貌。
记全图纸上的内容?这不得一晚上不睡觉?
雨越下越大,带着寒意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刺骨。
姜冉打了个寒颤。
文昀看在眼里。
虽然, 她体内的浊气暂时被压住了,但若染了风寒,浊气便会趁虚控制她的意识,就如在金鸟族那时一般,再次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
他把油纸伞塞到姜冉手中,一同递过去的还有从芙照那里要来的药符。
这枚药符添了净化之力,作用不会被浊气阻挡。
文昀不敢再叫她吹风淋雨,只匆匆道了句:“外面雨大,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盒子里的药符也记得用了。”
*
九重天上鲜少下雨,更别说落雷了。
所以,当那道暗紫色的闪电划过天幕之际,整个天宫都乱了套,相互打问是何人飞升渡劫,亦或是何人在诛仙台领罚。
唯独雀翎宫,早早便熄了灯。
岚衣刚回宫便禀退了众人,还下了口谕,说今日疲累,要早些休息,任何人无召不见。
雀翎宫仙侍知晓天后向来不喜政事,偏又奔波了一天定是累坏了,领了口谕,守在宫外不敢打扰。
殿内,北边角落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飞溅的雨水被风吹进屋内,窗棂下的地板湿了一片。
铜雀烛台上留着的那抹烛火也被风吹得左右摇曳。
岚衣就坐在梳妆台旁,视线落在那抹橙黄上。
今夜的风格外寒凉,穿堂而过落在身上,可她却浑然不觉。
挡在中间的那块梅花刺绣屏风已经不见了。
她占据岚瑶身子的第一日,便把那块屏风扔了。
在她眼里,梅花就是争不过春日绽放的百花才会独绽寒冬。
没了竞争,可不就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但这不叫清高,叫窝囊,同她那个孪生妹妹一样。
“噼啪——”
烛火中心,几缕青冥色的火光一闪而过。
岚衣猛地站起身,走向那扇半掩着的窗,凝视着窗外透着光亮的雨线,好似在等人。
一团黑雾撞开雕花木窗,发出“吱呀”一声巨响。
敖月站在窗口,抖了抖沾上水的衣袍,而后身形一闪,坐在那张雕花木床上。
岚衣警惕地看了眼门的方向,急忙关上窗,低声怒道:“你非要闹出这么大动静吗?”
果然,门口响起了叩门声,提灯橙黄色的光透过门缝洒进屋内。
“娘娘,可是发生了何事?”
岚衣瞪了一眼敖月,警告她不要发出声音,这才捏着嗓子,声音透着梦中惊醒的嘶哑,道:“无妨,风吹开了北窗而已,退下吧。”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透过门缝洒入的暖光逐渐散去。
瞧见她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敖月唇角一勾,轻蔑地笑了起来:“才做了几天天后,倒是像模像样的。”
岚衣并不想搭理她,径直走到梳妆台上,拿起本折子,丢到敖月怀里,下起了逐客令:“这是你要的鸟族试炼会名单,拿了赶紧走。”
敖月并不恼,从怀中捡起折子缓缓打开,就着床塌旁的烛光细细翻看了几页。
她并未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还挪了挪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屏上,指尖轻轻拂过用仙云织就的上好锦被,羡慕道:“天后的用度果然是顶好的,但是——”
那双原本带着羡慕之意的眼睛眨了眨,血红色的瞳孔在烛光下透着说不出的同情与怜悯。
敖月朝岚衣招招手,待她靠近床塌之际,猛地起身揪住她衣领,将她的耳朵拉至自己的唇畔,沉声开口道:“敖华大人要我给你带个话,别以为做了天后就可以脱离掌控了,想想让你入天宫时的任务,如果不记得了,噬魂之月会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