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天,传音石时不时响起来。
哪怕薛铮远在巷子里路过了一条狗时多看了两眼,微生溟也要找机会用传音石告诉她。
倒真是事无巨细地帮她盯梢了薛铮远这个人。
但微生溟汇报的末尾,一定会问她在哪儿。
一整天下来,与其说是微生溟在同她说薛铮远在哪儿,倒不如说是她在向微生溟汇报她自己在哪里。
难不成是他真的很不喜欢跟着薛铮远?
天色逐渐暗下来。
桃花泊溶入夜色中后,显得格外深幽。
玉蝉衣在湖边最后坐了一会儿,心道,之后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过来这边了。
她最后往埋葬着父母的桃花林看了一眼,捏了法诀,隐了身形,御剑而行,到集市上买了点东西后,来到了月墙。
最后去月墙那给父母放两盏魂灯,再去找微生溟一起盯梢薛铮远,这一趟千月岛之行就可以结束了。
来到月墙,玉蝉衣意外地发现,这里与一千年前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
仍是四面见方的月墙嵌着圆形的琉璃壁。拜月祈福的传统也依旧在,这里灯火通明。
月墙内,点燃的烛火透过薄如蝉翼的琉璃壁照射到墙外,远远看着,竟比天空的月亮还更明亮几分,也更温暖,没有那么清冷。
玉蝉衣在月墙外的商贩那买了两盏魂灯,排着队等在点灯的人群队伍后面,视线轻扫过前面的人群。
来月墙点灯的凡人多是结伴而行,闺中密友们聚在一起,爱侣亲昵相依,还有阖家一起来的。
鲜少有人像她这样,独自一人过来点灯。
上一次来,是在一千年前,陆闻枢陪她一起来的。
想来也可笑,她那时对着月墙祈愿,除了祷愿让她的父母灵魂安息、来世顺遂之外,竟然还向上天祈求过,她死之后,不要叫陆闻枢太伤心。
她最怕孤单,常常因陆闻枢的存在缓解这种孤单感,便常常为她死之后不能在陆闻枢感到孤单时陪伴他,而感到心痛不已。
但一手造就她孤单处境的他,那时恐怕已经在倒数着她的死期……
真真是物是人非,玉蝉衣最不喜欢孤身一人,此刻独自站在人群后头,形单影只很是伶仃,心头却有种用刀剜去烂肉的爽利。
轮到她去点灯了,玉蝉衣垂下眼,脑海里种种思绪抛之脑后,伸手将两盏灯笼挂到灯架上去。
她对着灯,虔诚求了父母世世安宁顺遂。
这之后,心湖却是一片平静,没有浮现出任何祈求。
凡人求神拜佛,求的是心中难平之欲壑。而她就是自己的神佛。
她心中难平欲壑,沸腾执念,早晚会自己填平的。
灯笼挂在灯架上燃着,宛如一轮轮被摘下的明月,映着玉蝉衣旷达眉眼。
火舌舔着灯芯,煌煌灯花将她映在琉璃壁上的影子摇曳得绰约。
她依靠影子将肉身重塑,体貌皆与从前不同,影子却始终是之前的影子。
风一来,烛火晃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轻晃。
当微生溟跟随着薛铮远来到月墙,恰不经意间抬眼一瞥。
看见月墙琉璃壁上映着的那道身影,他的脚步生生扎在原地,无法再前进半寸。
第74章 点灯 月墙初见,惊鸿一瞥。当时只道是……
那月墙的琉璃壁上不止映着一人的影子,或瘦或胖或高或矮十几道,家人相依,恋人相偎,举着风车的孩子趁有风袭来,在灯架底下追着风奔跑,矮小的、风一样掠来掠去的身影也被映在琉璃壁上。
唯有灯架下的那道影子形单影只,孤俏一人。
此时出现的这道影,和微生溟千年前所见过的陆婵玑在月墙内点灯时,在琉璃壁落下的剪影一样。
微生溟从未见过陆婵玑,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模样,但见过她的影子。他记得,一模一样。
一旁小摊上风车转动的声音响着,风将琉璃壁上的众多剪影拽曳着,微生溟心里兵荒马乱。
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怕这又是梦中的场景,怕他弄出一丁点动静,那些影子都会被风吹散了去,于是脚底似生了根。
“让一让,让一让!”倏地,身后传来几声催促。微生溟骤然间回神,侧了侧身。
几个举着风车的小孩从他身旁奔跑向前,风车呼啦啦地转响。
再一看,琉璃壁上的影子依旧没有散去,它似乎不是虚妄的假影,微生溟的心跳顿时咚咚咚急促跳得像密集的鼓点。
他心里忽然燃起一种难言的期待来,这种期待催促着他快步往月墙内走去。微生溟很快跃过了那几个小孩,又经过了月墙内列队等着点灯的众人。
灯架前的空地上,站着许多人,有夫妻,有闺友,也有笑闹的孩童。松松散散,列成一队,众生百态,各不相同。
但都不是他急切想看一眼的那个人。
微生溟穿梭其间,脚步急而无声,鬼魅不惊。
他一个个掠过他们,却在离着灯架几步远的位置忽然站定。
在那队伍的最尽头,在离月墙灯架最近的地方,数百盏月灯洒下来的光均匀地铺在长身玉立的那个人身上。
留意到身后那一抹炙热视线,玉蝉衣防备心顿起,如猫儿一样脊背绷起来,倏地转过身。
见是微生溟,她一怔,身体防备卸下,松了一口气,又见他一动不动,困惑喊了声:“师兄?”
顿时,天地无声,万籁寂静。
微生溟没有走得很累,却喘着气,心神难定。他怔怔看着玉蝉衣转过来的脸,看着琉璃壁上映着的她的影。
一千年前,他在千月岛上,看到过陆闻枢身边带着的一位少女的影子,甚至在第一眼看过去时,误会了她才是承剑门少门主。
后来,等他知道了陆婵玑的存在,又从陆祁那里得知陆婵玑与陆闻枢形影不离,甚至对陆闻枢依赖到不准他人近身,才对记忆里的这个片段恍然大悟,意识到那就是陆婵玑。
那是微生溟见陆婵玑的第一面。
也是他离陆婵玑最近的一次。
月墙初见,惊鸿一瞥。
当时只道是寻常。
只是之后这一千年,每每回想起那一幕,却渐渐累积成镂心刻骨之痛。
这一千年来,微生溟无数次后悔,若是当时他当时没有那么张狂,没有那么不将别人放在心上,没有一眼认定和陆闻枢毫无切磋的必要,而是听了叶坪舟的话,下去找当时在他眼前尚显稚嫩的陆闻枢切磋,是否就有机会,早一步与陆婵玑认识,继而改写她坠崖的命运?
千错万错,错不该如此自负。
也许,在他第一眼将陆婵玑错认成陆闻枢时,命运早已在暗中写下了伏笔。
他错失了提前认识陆婵玑的机会,几个月后,听闻陆闻枢在蓬莱的论剑台上破了他的杀招,又有很长一段时间像周围的人一样,误会了陆闻枢才是想出破解之法的人。
一次错认,次次错认。
微生溟甚至不识陆婵玑的面容,他只在她坠下山崖时远远看到了她的身形,在月墙这也只是看到过她的影子。
他不知道陆婵玑的脸长什么模样,梦里无数次梦到千月岛梦到铸剑崖,陆婵玑哪怕向他转过身来,也从来没有面容。
身形不同的两个人,会有一模一样的影子吗?
微生溟不知道,他思考得额角隐隐发痛,心跳不稳,几乎要落下汗来,但心里直觉猜到的那个可能,却烫热地灼烧着他的胸膛。
他一直知道玉蝉衣的体质与一般的修士不一样,恰如巫溪兰经常吞食各种毒草毒花而神态自若,玉蝉衣在她灵脉只通了一两寸时,就能自如地调动她的影子,甚至能将她自己悄无声息地藏在各种物品的影子中。
再加上一个能化狐形却并非妖物的涂山玄叶,不尽宗上上下下,身世显然都蹊跷重重。
但他自己也与他人不同……巫溪兰与玉蝉衣都对她们自己的身世都缄口不言,他也不会自讨没趣地追着问。
微生溟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爱好。
但此刻微生溟无法控制自己窥探玉蝉衣的欲望,更无法控制自己不将思绪划向那个令他不敢轻易相信的可能。
——灭?早在八百年前就看过了。
——听说是很难的剑招,就找来破解破解看看。
——微生溟,你根本不想杀你的弟弟。你那个杀招“灭”的破解之法,恰恰是不攻自破,你分明是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我不喜欢承剑门的人,我也不想用他们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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