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五宗会试这段时间,玉蝉衣常常操纵着影子,去陆子午的院落周围转一转。
  不管是白日,还是夜晚,陆闻枢都没有去找过陆子午。而陆子午院落外面的青苔一直绿着,仍然是无人打理的样子。这些,可不是出来帮掌门顶罪的“功臣”该有的待遇。
  玉蝉衣猜测,陆子午与陆闻枢的母子关系,可能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在她曾经如同一只无巢的雏鸟一般栖落在承剑门时,在她忘记了自己父母的那段时间,她渴望得到陆子午的庇佑与关照,她将陆子午视为精神上的指引,渴望得到她的垂青。但她如今已经在外面的风吹雨打中将自己的羽翼长了出来,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庇佑,也不再渴望任何人的赐爱与垂青。
  和陆子午合作的诱惑很大,但代价也一定很高。她最在意的不是亲情,而是权利,面对这样一个人,要玉蝉衣如何相信,两人结盟之后的契约就可以约束她的行为?
  玉蝉衣目光冷然看向陆子午,“我要如何保证你不会突然在我背后捅我一刀?”
  陆子午脸色难看,严肃而又果断地说道:“我绝对不会这样对你。”
  玉蝉衣却轻笑起来,她问:“我想问一件事,在我死之前,您是否知道,陆闻枢带我回承剑门,是想让我成为‘荧惑’的祭品?”
  陆子午蹙了蹙眉,沉默了下来。
  哪怕心里已经料到,见她这种反应,玉蝉衣仍然觉得像有一把刀在往她的心脏深处钻,让她痛彻心扉,她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哪怕我与你很像,你很喜欢我,可只要我无法成为一个修士,我就没有价值,更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女儿。那么,去做一个能让’荧惑’出世的祭品,就是我最大的价值。是不是?”
  陆子午打断了她的话:“可这样的事情之后不会再发生了!”
  “防备与恐惧已经在我心里种下了。”玉蝉衣道,“不是所有的罪过都有被赎清的机会。哪怕别人愿意给伤害过他们的人赎罪的机会,但我——我不愿给!”
  玉蝉衣说得掷地有声,眼底写满执拗。哪怕陆子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分毫。
  陆子午看着玉蝉衣这样的神情,心底一寒。
  她认得这种眼神,在她被赶出承剑门在外流浪,拼了命想回到炎洲,想回到承剑门的那段漫长光阴里,在面对其他修士时,她也是这般的眼神。那时候的陆子午想,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向任何人轻易交付信任,也不会为巧舌如簧之辈轻易说动。
  那些日子,她一日比一日的执拗、固执,宛如顽石。她从来没有在第二个人身上看到过一样的神情,而此刻,她在玉蝉衣身上看到了。
  她发自内心深处地喜欢极了玉蝉衣,她怎么能不喜欢玉蝉衣?人都会喜欢和自己相似的人。
  世上的人常常说,能够成就一番事业,要靠天赋。可她先天损耗,却仍然走到了承剑门掌门的位置,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来反驳这句话,天赋是其次的,心性才最重要。只有像她和玉蝉衣这种尝过被人指着说做不成某事的滋味的人,才会死死抓着所有能抓住的机会不放,只有她们这种人,才最懂得珍惜所有向上爬的机会。她们真的太像了,她们会彼此理解,她们能配合得很好。
  但到底哪里出了错?让玉蝉衣甚至不愿意给她一个试一试的机会?
  欣赏、恐惧、困惑,许多极端而又复杂的情绪陆子午心里震荡着,让陆子午哑声了片刻。
  她蜷了蜷手指,终究是收回了那块让小时候的玉蝉衣看得痴迷的红宝石。
  陆子午意识到,玉蝉衣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
  那个曾经软乎乎的小女孩长出了一身的刺,也不再会眼巴巴地看着她了。
  陆子午的眼眸变得黯然无光。但她仍坚持道:“阿婵,这世界本来就不是黑白分明,反而是弱肉强食,不努力变强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这世上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为了实现内心的理想,利害权衡之下,有时候连自己也要牺牲……我给你一段考虑的时间,你好好想一想。我会继续等着,等你回心转意,愿意和我合作的那一天。”
  玉蝉衣心道:“到底是你愿意给我一段考虑的时间,还是你不愿意接受自己被拒绝的现实,要给自己留一个虚妄的念想呢?”
  但她没有刨根问底,也没有非要将自己不愿意合作的意见表达到底。
  她没必要非要让陆子午在今日就发觉,她们不可能再做同路人,只能是敌人。
  陆子午不是一般人物,虽然绝不能与之为友,但先用一用缓兵之计,让陆子午觉得她们有合作的可能,也好。
  这样,为了展现合作的诚意,陆子午就不会做出来什么对她、对她周围人不利的事。
  于是,玉蝉衣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轻轻一挥,破了陆子午设下的这道禁制,走出去,回到院子里。
  一进院子里,就看到了微生溟的身影。
  在玉蝉衣踏进院子里的前一刻,微生溟还悄然无声地贴着墙站着,脸色紧绷,但在玉蝉衣毁掉禁制的动静响起的那一刻,他就跳回到院子里的石桌旁,低头假装忙碌。
  等玉蝉衣踏进院子里来,能看到的就是微生溟低头不知道在收拾什么的画面。
  待玉蝉衣来到身边后,微生溟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又掠过她的肩头,往外看去。
  原先陆子午站立的地方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微生溟问:“她走了?”
  “走了。”玉蝉衣帮忙一起收拾起了东西,没有太多话想说。
  见此,微生溟没多问。
  他只是往玉蝉衣身边凑了凑,说道:“陆韶英那边,通过江言琅问清楚了,他和陆祁是同乡,陆祁并不认识陆韶英,但陆韶英认识陆祁。”
  “我还去了他们家乡一趟,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那边的人以陆祁为耻,陆韶英深受环境影响,也不例外。本来他名字单字一个英,叫陆英,但在通过了承剑门内门弟子的选拔后,就改名叫陆韶英,约莫是怕被人知道他和陆祁的关系,遭到其他人的耻笑。”微生溟道,“自从陆祁那天出现之后,陆韶英的情绪就一直很低沉。我没有去找他说话,要是你想找他聊聊,可以让江言琅把他叫出来。”
  五宗会试玉蝉衣忙着和五大宗门的弟子打交道,微生溟则是在忙这些玉蝉衣交代给他的锁事。
  听完微生溟说的话,玉蝉衣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累吗?”她问微生溟。
  微生溟摇了摇头。
  “你呢?”微生溟问。
  玉蝉衣同样也是摇了摇头。
  她看向承剑门主峰,眼里渐渐升起了困惑。承剑门的主峰看上去和其他的山峰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稍微高了一点罢了,为什么,陆子午和陆闻枢都会为它这么着迷呢?
  玉蝉衣沉寂无声地看着,微生溟便安安静静的,也不再作声。
  收拾好行李后,他们二人下山离开了承剑门。
  在玉蝉衣与微生溟离开后不久,衣上带血的陆闻枢赶到了此处。
  身后,追着几个因为看到陆闻枢身上带着的血迹而如临大敌的弟子,他们各个手中持剑,格外着急地大喊:“掌门,掌门!”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喊声能够让陆闻枢脚步慢上一点,直到陆闻枢止步于这间已经不见人影的院外,众人的脚步纷纷停下。
  陆闻枢望向院子中央,院子里已经人去楼空,精神海中的“荧惑”也没有再出现接近玉蝉衣时会出现的异动。
  玉蝉衣真的走了。
  如同之前他未能全程参加的论剑大会,如同他在拜访不尽宗时放弃的千月岛之行,在玉蝉衣回来之后,他又一次错过了找到她的机会。
  总是在错过。
  意识到这一点后,陆闻枢心脏抽疼。
  第123章 不放 再怎么看,也不放
  长风灌满了陆闻枢的衣袍,他到此刻才惊觉自己的衣衫上沾了血,他抬手用灵力将白衣上的污浊拂去,对周围那几个关心他的弟子说道:“我没事。”
  “都散了吧。”陆闻枢声线疲惫地说道。
  他黯然垂眸,先离开了此地。
  “掌门是怎么了?”有弟子问。
  踉踉跄跄,像失了魂一样。
  另一位弟子愤愤道:“都怪前掌门,弄出来一个枢机阁,让掌门操心成这样。”
  他们纷纷收起了剑,也离开了此地。
  只有梧桐树底,栖息在叶下的一片黑影,于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刻,迅速钻进陆闻枢的影子里面,悄然尾随着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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