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当然，这也不重要。
因为不是所有的幡然醒悟都应该得到谅解。
交代好看护的阿姨后， 苏嘉落与余恒晖两人去了医院楼下的凉亭。
比起室内， 室外的天气相较来说要炎热许多。但当两人推开玻璃门， 踏出住院大楼的那一刻， 心却莫名变得平静下来。
苏嘉落安静地吃了余恒晖特意打包带来的海鲜焗饭，余恒晖则不紧不慢地讲起他与周家的那段过往。
其实故事苏嘉落已经大差不差地知道了不少，也能够理解，余恒晖无法对周柠月置之不理的缘由，但当有些话亲口从余恒中的嘴中说出来时， 苏嘉落还是忍不住感到心疼。
“我不知道我的亲身父亲是谁，只记得小的时候，每次她外出工作前， 都会给我一本琴谱，告诉我， 把它们都练熟了，她就回来了。”
小孩子哪里知道这不过是大人为了拖延时间找的借口，听话的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黑白键前，没日没夜地练着琴谱。
“大概是发现我好像在弹琴方面有点天赋，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回家的次数开始变得频繁起来。”
余恒晖到现在都还能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情，是那种好像偷吃了一整罐蜜饯后甜蜜的满足，同时又因为过于甜腻的味道而参杂着若有若无的苦涩， 让他的心忽上忽下，惶惶不安。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所谓的天赋， 不过是日夜练习努力堆积起的泡沫，一碰就碎。她很快发现这一切，然后带着失望离开了我的生活，那个时候我七岁。”
除了留在家中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保姆外，余恒晖的身边可以说没有任何可以说得上话的人。
而余恒晖也在这样的生活里，习惯了独来独往。
直到周柠月的出现。
“小月一家是后来搬到那里的，为了方便她跟周纪然上下学。”
其实小孩子的友谊说起来很简单，有时候只是一颗糖，一个微笑，你就能收获一个满心满眼只看向你的人。
“有次傍晚回家，刚好碰见小月一个人蹲在家门口，一直在哭。后来问了她好久，她才开口说是家里人还没回来，刚好她又忘了带钥匙。可能是看她一个人蹲在门口小小一团太可怜，我便陪了她一会儿。不到半个小时，周叔叔和周阿姨便领着周纪然回来了。”
可能是这样一家人欢聚的画面太过温馨，在周家人提出要余恒晖去家里吃晚饭时，他没有拒绝。
“自打这之后，周叔叔和周阿姨便时常邀请我去他们家玩，然后顺势留我在他们家里吃饭。”
听到这里，苏嘉落的脑海里忽而窜出来的画面，是她局促不安坐在饭桌上，看着苏颂和、袁光雅、苏叶辰三人亲密无间的那种感同身受。
“也怪当时的我太过迟钝，没有察觉到小月对我过分的依赖……”余恒恒说到这里停顿了许久，他在想，若是自己能早一点发现，或许周柠月就不会陷那么深，之后的很多事情，也都不会发生。
“因为这件事，我第一次求着她帮我办理了转学。”
苏嘉落知道，余恒晖口中的那个她，是指他的母亲，余师琳。
余师琳是一个很成功的小提琴家，为了她心爱的事业，她几乎付出了自己的一生。
但她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因为在她看来，余恒晖，远不如她的小提琴重要。
“作为交换的条件，她要我在高中毕业后，去国外学音乐。”
苏嘉落回想起她与余师琳不算友好的第一次碰面。
原来那个时候她口中的那句“是你毁了他”，是这个意思。
想来自己当时回复对方的那句，“只要余恒晖还爱我，我就永远不会放手”，大概是把余师琳气得够呛，才会说出那句“嘉落，你很漂亮，但也只是漂亮。这样的你，你以为余恒晖又能喜欢你多久呢？”
“因为这件事，小月跟家里闹了很久，甚至是离家出走了好几次，周叔叔跟周阿姨终于同意带她转学。”
周柠月转学去到两人高中那所学校时，已经是苏嘉落和余恒晖快大三的时候。
也正是因为周柠月的转学，才从中得知了苏嘉落的存在，以及苏嘉落打赌要追余恒晖的事。
所以才有了后来周柠月找上门来，要苏嘉落跟余恒晖分手的事情。
但事情的结果并不如周柠月的意，余恒晖非但不愿同苏嘉落分手，并且告诉她，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苏嘉落打赌的事情。
这样的结果让周柠月很是崩溃。
“后来的事，你应该也有印象。小月一直认为，因为高中的事情，你一直在骗我。所以想尽办法希望我们分开，哪怕是用很极端的方式……”
余恒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嘉落脸上的表情。
即便如今只是简单地陈述，余恒晖心头却还似压着一口大石头，叫他喘不过气。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些年，他从来不曾向苏嘉落提起这些事的原因。
“大概是大四上半年刚开学的时候，有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小月在家里客厅割腕自杀了。得知此事的周叔叔和周阿姨立马开车赶了过来，却不曾想竟在来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两个人都没能抢救回来……”
说这一段话时，余恒晖不敢有半点停顿，他怕他一旦停了下来，就再也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了。
苏嘉落握住他忍不住颤抖的手，缓缓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其实之后的故事，余恒晖不说，苏嘉落也猜了个大概。
周家父母的骤然离世，本就情绪不稳定的周柠月，还有毫不知情却一直在跟他闹情绪的女朋友，那段时间的余恒晖，过得远比苏嘉落想象中的艰难。
就好像走进一条封了路的死胡同，进退两难。
“陪小月出国，是因为周纪然在国外联系了一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与盛阳哥认识的时候，我刚好陪着小月在那边的医院做康复。”
余恒晖回国后的这些年，周柠月的状态相较于以前，已经稳定许多。就连她的主治医生也说，“she has recovered！”
可余恒晖还是战战兢兢，担心她伤害自己，也担心她伤害别人。
所以即便是回了国，他也依旧跟苏嘉落保持着距离。
只是越是了解到苏嘉落与耿佟的关系，越是明白当初的误会，他便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她的心……
“好了，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苏嘉落双手环住余恒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口。
刚与
余恒晖分开的那两年，苏嘉落总是睡不好。那个时候耿佟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她，所谓青春，都是有遗憾的。我们没办法改变过去，那就好好过好现在。
谁也不会知道，在人生的下一个路口，一转角，我们会遇见谁？
也许是故人归来，将错的时间变成对的地点。
也许是新人初现，在对的时间等一个对的人。
“现在就是对的时间。”
苏嘉落低声喃喃道。
“什么？”
余恒晖有些没太听清。
苏嘉落仰起头，“是故人，也是对的人。”
余恒晖会心一笑，低头在苏嘉落的鼻尖轻捏了一下，失笑道：“可是宝贝，你的故人，有些多啊～”
“啊？”
苏嘉落没太反应过来，刚想出声询问，就听见另外一道声音。
“落落——”
“耿默哥？”
耿默身着一套剪裁利落的深蓝色西装，面料在光线下泛着细微的绸缎光泽，衬得身形愈发颀长。领口处规整系着一条蓝白斜纹领带，条纹宽度均匀，与西装形成克制的对比，透露出低调的严谨气息。
在听见苏嘉落口中的称呼后，耿默的眉头微微皱起，唇角不太明显地往下沉去。
“我这里有个坏消息和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苏嘉落注意到耿默额间的汗珠，向来体面的他如今却顾不上自己的形象，看来是事出紧急。
“坏消息吧。”
苏嘉落站起身，手却被余恒晖紧紧握住。
“苏伯父的公司财务出现漏洞，如今袁光雅将所有可流动资金全部转入国外账户，然后销户消失了。”
苏嘉落眉心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于是又问：“那好消息呢？”
“苏叶辰没走。”
“没走是什么意思？”
苏嘉落有些听不懂耿默话里的意思。难道袁光雅就为了那么点钱，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要了吗？
耿默的目光落在两人紧握住的双手上，神色有稍许迟疑，顿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叶辰说，只要他不走，袁光雅就一定会回来。”
“呵！”苏嘉落冷哼一声，有些心烦道：“到底是他不想走，还是袁光雅压根就没想带他走？再说了，要是袁光雅永远不回来，我还得一直替他妈养着他不成？”
“落落！”
因为情绪激动而不自觉提高的音量，在余恒晖的提醒下渐渐低了下来，原本躲在不远处墙角位置的苏叶辰也缓缓走出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