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走吧。”
周檀不明所以,看着一副要和自己同行姿态的林郎中。
林郎中冷哼了声,“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敢自己一个小哥儿走夜路回去?!”
周檀抿唇,他还没有完全适应突然转换的性别,以及随之的性别弱势。
常常以为自己还是个身高一米八的青年大小伙子,一个人走夜路根本没有多想过自己现在这副身板连只鸡都难杀。
“多谢林老。”
林郎中敷衍地点了下头,抢先朝周檀他们家的小院儿走去。
到家,他想邀林老进喝盏茶,但想起刚才说的话又不知道该不该请,能不能请。
幸好林郎中性子超脱,颇有些顽童之风,将人送到了地方,他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停留。
周檀只来得及道谢,就不见了人影。
这天晚上林老的话,也让周檀忽然变得警醒,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今时不同于往日。
原本豆腐成功的高涨情绪也冷却了下来,变得意兴阑珊,连摆在灶台上的那块豆腐也没了最开始的兴致。
他第一次对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自己这件事有了实感。
要正视它,不能在逃避了。
周檀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于是他当即给自己立了个每日锻炼计划。
先从清早下炕后打一段八段锦开始。
于是,一大早来串门的李桂隔着老远儿,就看到了檀哥儿在小院儿里打了一套‘拳法’。
他一下就忘了来时钱春叮嘱他的话,用一种惊疑佩服的语气赞叹道:“檀哥儿你竟然还会武?”
赞叹的同时,还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天天就知道串门,听他娘和婶子们唠嗑,和几个小哥儿结伴去山脚下挖野菜……
李桂心里一顿,这么一想……他平日里过得还挺丰富多彩。
听到李桂的感叹,周檀正好收势,结束清早的‘晨练’。
他拿起挂在墙上的灰布擦干净额间热出来的汗,笑道:“不是,是我在书里学的养身方子。你要学的话,我教你。”
李桂听到周檀练的不是武功,立马就没了这股心思,连连摆手拒绝。
钱春叮嘱的话终于被他从脑袋后头想了起来,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铜钱,想塞进周檀的兜里却被躲开。
周檀防备道:“这是什么?”
李桂装傻,“银钱啊。”
他看不出来这是铜板 ?
周檀挑起了眉头,冷酷道:“老实交代!”
李桂眨着眼,“娘说你做豆腐也不容易,不能白拿。”
本来钱春婶子其实也没想着给钱。
乡里乡亲的都在一个村子,村里人不都是这家给点吃的,下回再还人些别的,人檀哥儿好心好意送来的东西,她给钱实在不妥。
回去后她还和李三银感叹,檀哥儿这孩子没想到一有东西还记着他们一份。
还叮嘱李桂,以后家里做点什么吃的,都给檀哥儿送点去,他一个小哥儿想撑起家来不容易。
说完,就发现桌上三个讨债的已经盯紧了若有若无飘着豆子香气的豆腐。
李三银先动筷,夹了一筷子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这东西,咱不能就这么拿着。”
引得剩下四个人愣住,回过味儿来孩儿他爹话里的意思后,齐齐将视线落在了粗瓷碗装着的白胖豆腐上。
那碗豆腐最后只剩下了不到拳头大小,还是被钱春眼疾手快抢下来的。
她警告地瞪了几个手下筷子没数的人,下炕将豆腐藏在了上锁的碗橱里,准备明儿送去给邻村的娘家爹亲尝尝。
谁知半夜不知道被哪个馋死鬼投胎的家贼偷吃了个干净,碗底都给舔得溜光水滑的。
气得她嚷嚷了一早上,现在看屋后头那只猫都像偷吃的贼。
为此,钱春今早特意从炕上把睡懒觉的李桂从被窝里薅出来,直接掏出家底,打发他到檀哥儿那里问问还有没有这个豆腐了。
说到这里,李桂语气中还带着对两个大哥的控诉,“……我觉得就是二哥吃的!他们俩昨晚在桌上还抢我的那份!”
周檀眼睛微微瞪大,哭笑不得的同时,这件事还给他带来了点小小的震撼。
没想到这块豆腐居然还能引起一个家庭的大战。
不对,是没想到豆腐居然在这里这么受欢迎。
他低估了豆腐的受欢迎程度。
见李桂还不死心要给他塞铜板,他赶紧解释,“你也看见了豆腐是用黄豆做的,本身不值几个钱,不能让钱婶子破费了。”
“昨天那块儿豆腐已经吃完了,婶子要的话,我后天做好过来拿就是。”
李桂瞪眼,“那哪能白吃你的豆腐?!”
周檀:“……”
这句话听着怪怪的。
他没有跟李桂掰扯之前还日日给他送饭的事,想了想,“婶子要是过意不去,直接换成黄豆给我也行。”
到时候他一斤黄豆就能给他们三斤豆腐,这也是他昨晚头一回做豆腐做出来的小经验。
李桂见他坚持,这才作罢,将铜板收起来。
翻过这一茬,他才想起了今日来寻檀哥儿的目的。
“檀哥儿,今儿老文叔放牛了,难得有牛车坐,咱们一起去镇上不?”李桂兴冲冲地说道。
第7章 醋坊
牛在这里是价比金银的贵重财产,指着春种秋收的时候才用来耕地。
放在平时,用牛拉车载人可不常见。但凡想坐,都得赶上负责照顾牛的老文叔心情好才行。
周檀没想到瞌睡来了就送枕头,连忙,“我换个衣服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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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慢慢悠悠地走着,赶在未时之前到了乡里。
中央之下是郡县,县下面就是乡、里、亭。
南崖镇不大,往西被环水村和桥水村等几个大大小小包围着,往东衔接着平河县县城,战乱之前并未波及到这里,镇子的富户不少,往来乡里人口无数。
镇上人来人往,多为短褐皂服、青衫蓝衣,偶有绫罗丝绸间在其中,垂髫小儿笑闹跑过。
镇子东边多是乡里富户和乡绅的住所,乡里衙门官差都在东街。
而平民百姓多住在南边和北街儿,东街和北街相互交错,两边店铺生意不错。
在原主记忆里,原主的娘以前就是在北街的绣坊当绣娘。
她手艺好,一天能挣二十文,一年就有七两银子。这个收入在周围几个村子里都排得上号。
按理说他家不该这么穷,可绣坊也不是一年四季都有活干,而且朝廷和蛮子在北边打起来后,绣坊就将几个年纪大的绣娘都遣了。
母子俩没了主要收入,他们一家两口人也都不是种田的手,一年操劳下来,也只够交赋税。
周母之前为周檀攒下来的嫁妆银子和家里的积蓄也因为几场病和丧事耗空了。
今年是战后最后一年减税。
种地,周檀肯定不行,就只有在经商方面使劲儿。
西边是生意交易往来热闹的瓦子。
有卖猪羊鸡鸭鹅的,有从周边村子里上来叫卖粮食和蔬菜的,从县里来的各式新式布料,还有往来小商队带来的少数奇珍器具和香料,目不暇接。
周檀和李桂此行目的地就是瓦子。
老文叔把牛车停在了瓦子边上。
周檀照着李桂的动作,给了老文叔两文钱。
和几人定好待会儿还来这里集合,老文叔就牵着牛走到道边上等着。
李桂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小篮子,他一下车就兴奋地四处看,周檀瞧着他那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都怀疑两人之间到底谁才是那个现代人。
李桂跃跃欲试,回头问周檀,“我娘让我去布坊扯块布回去,檀哥儿你去哪儿?”
周檀想了下,“我想先去瓦子里看看,再去醋坊买些醋,对了镇上有书局吗?”
“醋坊我知道在哪儿,就在瓦子那头,但书局我也没去过,”李桂被问住了,想了一下眼睛一亮,“但我听王花婶子说过,她家李青树一来镇子就扎进东街的书局里,咱们去东街瞧瞧不就知道了吗?”
周檀点头,“那我去瓦子逛逛,待会儿去北街找你。”
李桂纠结地看了眼热闹叫卖着的瓦子,还是选了先去布坊抢布,不然去晚就没了。
“行!你直接去布坊找我就行。”
周檀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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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周檀前世身为一个理科生只知道些历史课本上写着的东西,他听到瓦子只想到了<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宋朝。
有瓦子和商铺,又能看出战后百废待兴,工钱和物价相差甚远,这里应该相当于前世历史上的宋朝,但远比宋朝要落后,一些器具吃食都还没有普及,和宋朝发展大相径庭。
周檀一边走,一边逛瓦子,看到感兴趣的还会问下价,方便他了解这个朝代的物价。
他边走边逛,全然不知道自己吸引了多少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