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世界 第65节

  小眉急得跺脚:“园里黑黢黢的,万籁俱寂,正当百鬼夜行时,奶奶勿去凑热闹罢,明早出日阳后,再来玩儿不迟。”
  林婵见她这般,想若我执意,她必跟随,也成不了事。心底无奈,只得悻悻随她回房,饼吃半块,觉得腻喉咙,不再吃了,听得窗外窸窣作响,问是甚么声儿,小眉去看说道:“淅沥沥的是雨声。”
  猛然看到一条黑影恍过,唬得忙放下帘子,心窝怦怦跳。
  林婵问:“怎地,脸都煞白了?”
  小眉道:“无事,冷风吹得。”
  林婵道:“我今日疲乏,想早些睡了,你去罢。”小眉伺候她睡下,放了帐子,添炭、燃香,捻暗灯芯,阖门退下。
  萧云彰左等右等林婵不来,待天全黑,方往她宅院去,才近门前,忽听咯吱一声,避之一边,见小眉端了一碟酥油饼,急匆匆出来,从他身旁过去,也未察觉。
  他待她没了影,提起脚儿迳到了房里,撩起帐子,林婵半侧身子,手撑着腮,目光炯炯朝他笑,早等着他来。萧云彰踢靴上床,一把抱住她,用力亲个嘴儿,低问:“乖肉,事可成了?”
  林婵点头,顺势坐他腰上,捧他脸儿问:“那纸条可是你送进来的?”
  萧云彰背倚床柱,心情轻松,笑道:“纸上有甚么?”
  林婵道:“画的木鱼,蒲华柳絮,竹针麻线。你莫赖,我晓得是你。”
  萧云彰问:“你可知是何意?”
  林婵道:“此乃大梅法常教导弟子之言,解说甚多,观点不一。我以为九叔提点我,经商之道,人不同,道相异,各有各得法子,难有定论,倒不如不说,免得被抓话柄,反被他们害了。”
  萧云彰想说甚么,又咽回去,盯看她半晌,林婵问:“难道我解错了?”
  萧云彰摇头道:“不管怎说,你拿到佥商之任,便是对的。”
  林婵道:“那甚么菜市巷豆腐坊李家长男李培实,也是你安排的?”萧云彰笑着默认。
  林婵道:“错漏百出。待谢少卿回去细想,定能悟出味儿。”
  萧云彰笑道:“那又如何,定局已成,其它不必多管。”
  林婵道:“魏泰、徐炳正、谢京、魏寅,萧肃康,还有另几个官儿,皆不是等闲之辈,怎地都糊涂了?”
  萧云彰道:“萧任游之事,七分真三分假,涉伦理纲常,岂非儿戏。又是那等场合,说甚话、行甚事更需谨慎,何必为萧肃康兄弟,惹得自己一身腥。”
  林婵恍然道:“九叔之法能胜,胜在人心向私。”
  萧云彰握住她的手,正色道:“成为灯油佥商,是最易的一步,再往前行,只会更凶险可怖,阿婵,我很忧你。”
  林婵抿唇道:“你拉我入局,现说这个,已是晚了。”
  萧云彰抱紧她腰肢,叹气道:“是我的错,陷你与危地。”
  林婵想,哼,男人,事后诸葛亮。她道:“今儿乔云云也跟我这样说。”
  萧云彰道:“乔云云?”
  林婵道:“怡花院,你花三十两包银包的那个娼妓,莫要说你已忘了!”
  第109章 误会
  接上话。萧云彰听了笑,林婵咬他耳朵,咬出红红牙印儿,萧云彰喜她骄横,笑道:“让我怎好见人。”林婵道:“你现是死了的人,还想见谁。”
  萧云彰道:“陈珀总要见罢。”林婵哼了一声。
  萧云彰道:“我包乔云云,非看重她的姿色,而是她常往官家走动,能打探消息,我们行商,需与官家往来密切,有他们照抚,可谓事半功倍。譬如旧年,若非钞关大使范大人提前告知,户部商税将提至三十而取一,我得及早部署,赶在新政实施前,将各处囤积货品,紧着运往京城,得以省下近万两税银。”
  林婵听得咂嘴儿,萧云彰问:“乔云云还同你说了甚么?”林婵讲了一遍。
  萧云彰想想道:“她越笃定我没死,越是心虚,你勿要被她诈了。我想她也并非因我死没死寻你,只是借个由头诱你去,是有旁的话说。”
  林婵好奇问:“她想说甚么?”
  萧云彰问:“她确同你讲,她乃常山冯家镇人氏?”林婵称是。
  萧云彰道:“她曾说,她本名沈娇,父亲作官,获罪流放,她被卖进妓院为娼。开油店的冯十八探听到,十三年前,白塔寺灯油案所受牵连者,亦有常山县县令沈文良,他有个女儿,便唤沈娇,其父问斩后,她先发卖富户为奴,被家主看上,收进房中,却被大婆不容,家主死后,大婆把她卖到满春楼为妓,待不得三年,被人赎走,自此没了消息。”
  林婵道:“这般看来,是同一人了,我只不明,她既被赎身,怎到了京城又重操旧业?”
  萧云彰道:“你可问她。不过要换个地儿。”
  林婵道:“乔云云不答应,我扮成男子可行。”
  萧云彰微笑道:“没见过这样女相的男子。”
  林婵道:“虔婆有银子拿,管得你男女。我倒要看看,那令九叔乐不思蜀之地,到底有甚妙处。”
  萧云彰道:“我何曾乐不思蜀,不过为生意往来。”
  林婵道:“你勿要不认。是个男儿就敢做敢当。”见他只笑,有些上头,去拉了抽屉,取出条软毛鞭儿,细细抽他一记,叉腰问:“到底认是不认?”
  萧云彰见她衣襟半敞,露出大红绸抹胸,再看脸儿,杏眼桃腮,眉梢带春刀,嘴角挂笑剪,他说道:“明明没的事儿,还要屈打成招?”
  林婵又抽他一记道:“不挨几鞭子,不认是不是?”
  萧云彰一手抓住她的腕儿,取了鞭子,将她两手系紧,箍到背后,扯脱抹胸,搂进怀里,皮贴皮,肉碰肉,一瞬儿欲火狂燃,嗓子微干道:“我最厌刁蛮不讲理,不听话,认死理,爱打人、咬人、胡搅蛮缠的官家女,贤良淑德,温柔和顺去哪了?爹就是这样教你的?”
  林婵道:“原来这才是你的心里话。那你休了我呀!瞧我这记性,你已经死哩,何需你休,明儿我就找人嫁了!”
  萧云彰问:“怎地,想魏寅了?”
  林婵微怔,说道:“魏千户仪表堂堂,年轻有为,行走街市,引多少女儿偷窥,我和她们心性一样的,这样的不想,难道想那又老又丑,罗里吧嗦,不会哄人疼人的?”
  萧云彰道:“我在你心里原是这样的,那勿要怪我下手狠了。”
  林婵问:“你要做甚?我好怕呀!”
  小眉走到前边房,只见萧乾和齐映坐着,在吃晚饭。见她端着一碟酥油饼,萧乾称谢接过。小眉道:“你们快些吃,吃完随我捉爷鬼去。”
  萧乾与齐映面面相觑,齐映先道:“我曾在寺庙中借宿,也随老和尚习了解冤往生咒,待我晚间夜深人静时,诵念百遍,助宅内幽魂投胎是了。”
  小眉道:“你又不是真和尚,念再多也无用。”问萧乾:“让你借的斩邪剑哩?”
  萧乾从柜里取出一柄剑道:“那些个道士哪里肯借,让我掏银子买了一柄。”
  小眉问:“几钱?”
  萧乾道:“五两银子。”
  小眉惊道:“道士不老实,诳你的罢,哪需这些银钱。”
  萧乾道:“说这柄剑斩过一条白蛇精,十分灵验,还教了我念咒。到时我边念咒边刺出,还怕爷鬼不逃。”
  齐映道:“阿弥陀佛。”
  小眉道:“你个假和尚。”
  萧乾饭毕,拎剑要随小眉走,想想朝齐映道:“你也来,给我们壮胆儿。”齐映摇头不去,便也没勉强。
  小眉和萧乾走着,经过园子时,朝内张望。萧乾问:“看这做甚?”
  小眉道:“今儿奶奶三番两次要进园子,黑黢黢还往里闯,被我力劝住。我想定是被爷鬼迷去魂了。我们要么先往园里兜一圈儿,遇着就给他一剑。”
  萧乾想也有理,两人进了园子,也没提灯笼,借着月光前行,满地树影晃动,宿鸟偶几声梦啼,走着,忽听窸窸窣窣不晓哪儿声响,两人皆害怕,萧乾力喝壮胆:“斩邪剑在此,不怕的来试。”一条黑影窜过,细看原是只猫儿。走没多远,见梅树花仍开着,小眉欲开口,树后钻出个人来,唬得她与萧乾尖叫,那人道:“是我。”原来是陈珀。
  萧乾问:“陈爷在这做甚?”
  陈珀道:“我进来溺尿,你们哩?”
  萧乾道:“小眉说宅里有鬼,缠了奶奶不放,特让我往道观求来斩邪剑,今晚送他往生去。”
  陈珀道:“这宅里哪有鬼。”
  小眉道:“陈爷莫不信,我亲眼见的,哪会有假。”
  陈珀问:“你在哪儿见的?”
  小眉道:“近些日常在房里看见,我们快走罢。”
  陈珀笑道:“我看你们捉鬼去。”
  他三人进了院,悄悄走到林婵卧房前,贴门板细听,半晌后,陈珀道:“哪有甚么鬼,你们多心了。”话音才落,就听得内传一声笑,显然不是林婵在笑。
  林婵浑身是汗,鬓发潮雾生,萧云彰解了马鞭,林婵抬手搂他颈子,他俯首含她舌头,手掌攥住她的腿根,肆意大动,林婵只觉今夜不同往昔,筋骨酥麻,皮肉如绵,心尖都颤了,忍不得求饶道:“好哥哥,要了我的命了。”
  萧云彰问:“说谁又老又丑的?”
  林婵道:“没说你。”
  萧云彰道:“那说的是谁,总有个名号。”
  林婵胡诌道:“说的是陈珀。”
  小眉在外听着,惊恐道:“奶奶说爷鬼在要她的命。乾哥儿还不快进去?”
  萧乾道:“再听听,若是奶奶说梦话,我进去太唐突。”
  陈珀心如明镜,正想法劝他二人离开,忽闻萧云彰那样问,林婵那样答,竟然指姓点名说他又老又丑,太欺负人了。他闭嘴不劝了,爱咋样咋样罢。
  第110章 告知
  接上话。且说萧云彰直起身,将林婵推倒,拉过枕头垫她股下,攥住白生生腿肚儿搭上肩膀,狂兴大动,只撞得林婵泪眼汪汪,桃颊满红潮,更兼乌鬓撩乱,簪子欲坠,几朵珠花散落四处,她亦春情四溢,欲火焚心,两手攥捏褥被,迎前近凑,这正是:一种风情,两处多忙,个中谁更殷勤?
  萧云彰喘吁吁问:“说谁罗里吧嗦的?”
  林婵乖觉道:“是陈珀。”
  萧云彰问:“说谁不会哄人疼人的?”
  林婵道:“还是陈珀。好哥哥慢些个,我没气力了,心也一点一点被你吃尽了。”
  萧云彰听得销魂,只觉灵犀透顶,骨酥体麻,晓要来事,咬牙说:“乖肉,把腰挟紧了。”
  帐内二人不胜欢娱,门外陈珀冷脸道:“怎地,奶奶心都被吃了,你们还光听不动?”
  小眉听了鼓动,自己不敢进,使劲推了萧乾一把,萧乾跌进房,退无可退,一把抽出斩邪剑,直指床榻,厉喝道:“哪儿来的妖魔鬼怪,不好生投胎去,在这里祸害我家奶奶,速速现出原形,受我一剑。”瞟那帐内,已无动静。
  等有须臾,他问:“奶奶可安好?”
  林婵有气无力道:“我好的很。”
  萧乾道:“听奶奶声气,被爷鬼摄了精魂,待我拿他......”话音还未落,却见帐子一撩,一男人仅着布裤,赤了上身,趿鞋下地。
  萧乾顿时大骇,往后退数步,举剑挡身前,唬得浑身哆嗦,直看这爷鬼,怎如此鲜活,身后还有条影子,待近了,再细看,不由怔住,简直不敢信自己眼睛,抬袖使劲揉揉,可不就是已故去的九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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