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宋洲:“……”
宋洲不死心,杀回酒池肉林,镜头对准朋友,“咔嚓”拍下他和女伴互相喂酒的身影。
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一幕也发给高云歌看看,一起玩的人都这副德行,高云歌肯定会猜一猜自己身边有没有人陪,那他也会睡不着觉的吧。
宋洲冷静过后,还是选择删除。
他都能预想到这张照片发出去,高云歌肯定也需要隔一个小时,然后才回复:【玩得开心,早点休息。】
比已读不回更让人扎心的是已读乱回。
当得知澳尔康并没有再在工业区里下春款订单,这意味着宋洲明年并没有回麒麟湾的必要,高云歌比宋洲都高兴,还恭喜他走出这山海。
想和高云歌持续地发信息,得聊点别的。宋洲回了趟恩肯,随手拍点校园里的建筑和教室,高云歌的问题就接二连三地来了,问他学费多少,分数线多高。宋洲圈子里还是有几个正经读书人的,每次唱k的麦霸最耀眼,刚考上鹿城区某局的正式工,闪闪亮亮的一等大孝子,明年婚期已定。
包厢里一圈看下来,除了把不婚主义挂在嘴边的,基本上都有了稳定的、在谈婚论嫁的女伴。就宋洲还单身汉一个,去山海市混了半年,也不见得有带个人回来。
“得了吧,他都空窗多久了,至少三年吧。”有朋友跟宋洲认识的久,但又没久到知道所有的细节,“自打他把那个在酒吧驻唱的甩了以后就没谈过恋爱了,啧啧啧那叫一个被伤透了心啊,对了哥们,那个人到底捞了你多少啊,才让你都不相信爱情了?”
“那肯定是好大一笔啊。”这位跟宋洲就没那么熟了,还喝多了,大着舌头,“哎我也是听别人传来传去,说你爸当时特生气,说不分手就把你名下所有资产都收回去。”
“你到底有多少房产啊,”那人纯属好奇,“二十年前瓯江边最好的几块地都是你爸拿去的,他开盘前都有给你留吧。”
宋洲没有回答。刚关灭的手机屏幕对话框里,高云歌给他发了张服务区里的照片。春运的高速上实在拥堵,高云歌又是最后上路的那一批,进程更为缓慢,他给宋洲看泡面,用来当盖子的是高云霄的寒假作业。
宋洲伸了个懒腰,眯眼看向包厢里名字都叫不全的朋友们,摇摇头做不明所以状。他还是没接刚才的话茬,实在是全球各地的公寓商铺,他也没细数过。
只记得自己二十岁刚回国那天,宋宛成很郑重地把他带到办公室打开保险柜,拿出一整盘挂满的钥匙盘递到他手里。
好家伙,别人只是出生在罗马,他宋洲这是直接降临梵蒂冈,圣彼得堡大教堂正中心,圣母雕塑怀里。
油画颜料盘大小的塑料片四周都打满了孔,挂满了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音,宋宛成自豪地说这都是他给儿子打下的江山,然后忧心忡忡:“好儿子,你的人生还有大把时光可以用来享乐,书可以不念,婚可以不结,但别每次家庭聚餐的时候,就把自己有病挂在嘴边了。”
宋洲也看傻了,问了句,姐姐也有这么多吗?
这可把宋宛成问住了,大手一挥,说你姐姐哪里需要你操心,待到婚嫁那日,嫁妆只会比彩礼翻好几倍返回去。
宋洲开始婉拒酒局,理由是要在家带孩子。
他一回温州啊,就是走过路边摊都会忍不住买个毛茸茸的小玩偶,第二天送给外甥女。白天的时候宋洲几乎都跟敖心形影不离,三岁的小女孩已经会在花园里追着舅舅跑了,但宋洲还是更喜欢将她抱起,开更宽敞的卡宴,陪她去商圈,去进口超市,每次回来都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全是敖心手一指还没开口说要,就被宋洲扔进购物车里的。
逢年过节是一个家族乃至好几个家族的相聚,宋恩蕙虽然已经嫁出去三年,但两家人都有一套别墅在锦湖园。于是每年除夕前后,大家都会住会这里,平日里烧火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保姆也都回老家了,等宋洲一手抱着敖心一手拎着冰山一角的礼品进屋,年长的伯母阿婆们早已准备好饭菜,招呼打麻将看电视的男人们围坐到一起。
“怎么还把心心交给宋洲啊,”见儿子又给外孙女花了不少钱,宋宛成难免数落宋恩蕙两句,“都两个孩子的妈了,还这么没责任心。”
“爸您别这么说,恩蕙才出月子,她最操心。”敖程峰戴一副金边眼镜,温声细语,斯文得不像个生意人。
他怀里抱着刚办过满月酒的第二个孩子,敖心兴冲冲地跑过来,向父亲展示今日购得的最心爱的玩具,敖成峰未等女儿开口就抵住她柔软的红唇做禁虚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吵醒刚入睡的弟弟。
已经开席了,敖程峰轻手轻脚地上楼,是去把孩子暂时放到婴儿房里,宋宛成赞赏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女婿消失在二楼的拐角,身边有人附和:“还是你的眼光好啊,给女儿挑了个这么好的婆家。”
“谁高攀谁还不一定呢。”这话宋洲就不爱听了,故意呛那位长辈:“当年我姐可是把另一家上市鞋企的整个线上团队都带到澳尔康,论学历论家境,再加上个人能力,以我姐姐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谁娶到我姐那是谁的福气,是吧,姐。”
宋洲扭头看向宋恩蕙。
她挑染过的头发只剩下泛黄的发尾,是整一年都没再补过色,也没做过造型,但她的发质很柔软,没漂过的部分全都乌黑发亮,波浪自然地舒卷开,不失粉黛的一张脸略带睡眠不足的憔悴,清冷白静,反而突出了她五官的精致,就连深邃的眼窝下一点黑眼圈都像是晕染开的眼影,她的鼻梁直挺,不笑的时候自带生人勿进的疏离。
宋恩蕙的长相其实比宋洲都更像父亲。
若不是有几分卓越的姿色,宋宛成也不可能在做tony的时候就拿下林琅的芳心,两人未婚先孕,再再加上林琅是独生女,以死相逼,才让当时已经身居高位的老丈人同意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林琅毕竟是个高门大小姐,能入她眼的凤凰男除了样貌出众,必定还极具个人魅力。果不其然,只需老丈人轻轻的点拨和指引,宋宛成就一飞冲天,连带着这一桌的亲戚都成了大小老板。
“让我录个视频。”宋恩蕙却没有顺着弟弟的话题,而是拿起手机,录下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以女儿的嬉笑和宋洲的鬼脸为结尾。视频发出后她很快就收到林琅发起的facetime,她的母亲此时此刻正在欧洲游历,后天就是除夕,欧洲的老城区里也有浓郁的中国年的氛围。
林琅正跟五六个老姐妹们一桌,在一家中餐厅里等午饭。她先是跟敖心剧透都买了什么精挑细选的纪念品,宋宛成人都没入镜,就忍不住发表他的重要看法,说那些小玩意儿都是义乌出口的,不值钱。林琅听到了当没听见,继续跟一双儿女聊天,欢天喜地分享一行人这几天都去了哪些景点,尤其是那些精美绝伦华丽辉煌的教堂。
她的语气带着少女一般的雀跃,她心满意足地说自己的孩子都很好,那么好,一定会进天堂,至于宋宛成,嗯,她吃完饭去下一个教堂,她会用尽余生给这个挣了无数罪恶的钱、攒下无数罪恶资产的罪恶男人买赎罪券的。
宋宛成:“……”
一桌子信仰不同的亲戚:“……”
挂了视频后憋笑的宋恩蕙和宋洲也表示沉默。
“吃饭,吃饭。”见女婿下楼,宋宛成又喜笑颜开,对发妻的不满被他藏在最心底。
林琅这次欧洲之旅为期一个月,元宵节都不回来。这像什么话!这么重要的节日不在家里给老爷们烧火做饭,不仅出国玩,还去那么多教堂走马观花,简直是封建迷信!
至于自己每年都要上普陀下南海去抢头香,捐善款,宋宛成认为这是生意人理所应当要给出的虔诚。林琅在欧洲买赎罪券有个屁用,西方神保佑不了东方的犹太人,不如去寺庙给没剃头发的和尚多塞点酒肉钱。
敖心吃饭的时候都坐在宋洲腿上,享受着舅舅给自己剥虾壳,掏蟹膏。三岁的孩子吃不下太多东西,没几口就喊抱。宋洲就抱着她去客厅,两个人玩最简单的拍手游戏,都能倒在沙发上咯咯大笑,敖心笑累了,跟跑完步似地大口喘气,她趴在宋洲身上像条金鱼,嘟着嘴唇问舅舅:“小叽叽是什么东西。”
宋洲:“?”
一瞬间他脑子里把敖心这些天提到过的小男朋友们都暗杀了个遍,觉得没道理这些未来的公子哥现在就会耍流氓了啊。敖心又说:“妈妈说你以前可听她的话了,小叽叽都塞回去。”
宋洲:“???”
小孩子讲话没逻辑,还没学会带前因后果。宋洲仔细地询问,才知道亲戚里有阿婆阿婆闲言碎语,跟敖心说父母有了弟弟,就不会再爱你。
宋洲那叫一个气,问敖心这些恶毒的话都是谁说的,小女孩又记不起人名。
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第一胎生了女孩就要继续追男宝啊。退一万步讲,澳尔康还真的有“皇位”可以继承,敖心就是有一支足球队的兄弟姐妹,生活品质也不会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