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哦对了,帕森斯抓的直接执行人,也是他抓的幕后黑手。”江济堂再次提醒,他有没有功无所谓,反正跑不了,但帕森斯的可不能昧下。
“我会上报的。”江行舟记得帕森斯想入籍,这事大小算一功。
“我们比较低调。”
“……明白,保密打码。”寻密老大抓间谍黑手,这消息也确实不适合传出去。
聊完,关机,江济堂从浴室走出来,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大盘点心和果茶:“这是什么?”
“酒店送来的夜宵。”帕森斯拿起茶壶,各倒一杯,浅褐色的茶汤冒着甜滋滋的香气。
“小吊梨汤。”江济堂立马嗅出来。
清甜的小吊梨汤,搭配四四方方的几种糕点,甜而不腻。豆类馅料带着恰到好处的沙粒感,外皮薄且韧,又不粘牙。
“好吃。”
除了一壶茶和一叠豆类点心,盘子上还有一碗杏仁豆腐,几块金黄的玉米糕,以及一叠水果切块,各有各的美味。
他们不久前才吃了云吞作为晚餐,现在又饿了,刚好吃夜宵。
工作狂帕森斯拿着叉子,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江济堂一手端茶一手拿着玉米糕,手机上还有下饭小视频。
在他们身后,魔剑显化的小黑龙在床上跳来跳去,和大眼仔在玩枕头大战。
无人欣赏东都的美景。
“想在这个世界使用魔法,只要植入魔法核心,也就是媒介。”江济堂突然开口。
帕森斯愣了一下,抬起头。
“其实我根本没有魔法天赋,利用寿命等价交换到魔法天赋。去中央神殿,是因为寿命要到了,总不能给他们留个戛然而止的结局。”
桌边的茶杯滑落,茶水流一地。
帕森斯呆呆看着他,那些字他都认识,组合起来却这样陌生。
他这样,江济堂反而笑起来:“这就是我最大的秘密。所有一切都是借来的,我渴望在这世界上留下点什么。人留不下,就把精神留下。”
“所以你做什么都拼尽全力。”不是把每天当成最后一天,而是真的只有那么多天,活一天,少一天。他不给自己留后路,是因为真的没有后路。
帕森斯回忆着曾经点点滴滴,他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
为什么知道挚友的‘疯’,却从不深究?
“你说,在我死后,你去过我生活的地方,那么一定也看到了地窖里那个男人吧?”江济堂看着他的眼睛,直视对方灵魂的窗口。
“那是我的生父,老公爵。他并没有死在那场可怕的瘟疫里,而是被囚禁在那,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当然,我还是很负责的,三餐定时,可不像他,总会忘记。”
“我知道。”帕森斯收拾了地上茶杯,“那里的痕迹已经收拾干净,老公爵,我交给了巫妖。”
“诶?”江济堂卡壳了,“你交给了巫妖?你还扫尾了?你……”
“大概因为我也不是好人吧。”帕森斯微微一笑。好人也不能和反叛军首领当朋友啊。
那个时候他什么也没想,只想着一件事:不管是反叛军首领,还是伊尔曼公爵,都不能留下囚禁生父这个私德上的攻击点。
伊尔曼可以被批判,但不能被造谣。
可私生活,是最容易被造谣,成本最低的刀。
魔法世界,想要知道一个人秘密的方法很多,除非那个人彻底消失。
只有巫妖,是可以连灵魂都泯灭的。
帕森斯亲眼看着老公爵在诅咒中化作纯净的能量,他才离开巫妖的居所。
“他制造了那场瘟疫,养育我长大的沙曼和老管家都死在那场瘟疫里。他们死了,领地那么多人都死了,罪魁祸首凭什么活着?
“他杀了我的家人。”
江济堂陷入回忆,他的眼睛雾沉沉的,没有光。
帕森斯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可以跳出阶级和血缘的局限,剑指贵族和教廷,因为,他不是公爵之子,而是奴隶和平民的孩子。
他的身份,是由‘家人’定义的。
“不敢反抗支配他人生的教廷和王室,却能将愤怒发泄在毫无招架之力的普通人身上,懦夫。”
江济堂冷笑着:“他会在那间,他用来关押我的暗室里,看着一无所有的‘愚民’怎么打败他眼里不可侵犯的王权和神权。”
“我告诉他,你打到了中央神殿,告诉他,反叛军的火焰点燃了整个大陆,各国王室惶惶不安,教廷的根基已毁。”帕森斯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济堂。
同一个灵魂,两种面貌,两个世界,但这一刻他们融合在一起。
他们咒骂他让魔法从神坛跌落,人人可学。他们咒骂他抢夺土地和牛羊,蛮横残暴。
笔在文人手里,帕森斯离开那片土壤的时候,伊尔曼已经成了传奇中带着灭世任务的恶角,曾经让万众女性着迷的公爵阁下也被扭曲成丑陋的魅魔,用邪恶的力量蛊惑众生。
但依旧有无数人走上他走过的路。
“他渴望而不能的事,你做到了。”
江济堂沉默了几秒,忽然笑起来:“还是要谢谢他,在那条和他相反的路上,我找到了我的事业。为了我的事业,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除了理想,什么都放弃,他也算是一无所有。
他看向帕森斯:“我是代价,你也是代价。”
他的目光这样冷静理智,纯粹极了,也残忍极了。帕森斯却无药可救的发现,这么残忍,依旧是好看且吸引着他的。
“很荣幸,成为你的代价。”
‘你一往无前地追逐你的梦,而我追逐你的一往无前。’
第100章
夜深人静,不夜城的东都也没了白日的喧嚣。
帕森斯还醒着,旁边的人却睡着了。
说开之后,那种隐约的隔阂似乎又消散了一些,以至于他在旁,江济堂却能放心入睡。
当然,他也不会做什么就是了。
睡前没有什么特别的座谈会,关于上个世界的事点到即止,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却开了一个头。
今天之后,他们已经可以很坦然地说起‘曾经我们永远无法交心,也不可能交换秘密,因为我们立场对立’。
好在那是曾经,未来是不确定的。
这个世界的帕森斯,生活依旧很无聊,没有父母管着的孩子,身边只有一年一换的家庭教师和保姆。
一年一换是担心这些人心大了,反客为主,也是担心帕森斯投入太过感情,影响判断力。但其实不需要,帕森斯性格太孤僻了,谁也甭想影响。
后来他被叔叔派来的人暗杀,意外苏醒前世记忆,当然,也成了魔方世界的一员,故事就要从这里开始。
比起来,江济堂的生活就丰富多彩了。
他有一个待他如宝的母亲,还有一个可供观察世界真实的底层环境。
越是高处,人越虚伪,遇到的都是好人,听到的都是好话。反而在低处,那些话都是真实的,人也是真实的。
江济堂很喜欢观察人类,也喜欢模仿和尝试不一样的东西,他的好奇心十分旺盛。
他还讲到自己有段时间学人用脏话,觉得很有意思。但老是问候别人亲爹,显得太过粗暴。因为他是妈带大的,骂人的时候含爹量比较高。
“后来我就改了口癖,改说西八。”
“不还是脏话?”
“在夏国的语言环境里,会显得文明一点,可以假装我还是个好孩子。可惜后来学习加生活,太忙了,没什么机会用,就忘记了。”
其实那段时间他还琢磨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如果作为底层人群的他们遭遇权贵碾压,他要怎么复仇,比如长相漂亮的他若是遭遇红房子、萝莉岛,又要如何反杀。
他的躯壳里好像藏着一个杀人犯,时常觉得很多人要害他,好在这些变态的想法都被九年义务教育,和健全的法治锁死了,没有出头机会。
哪怕是没有记忆的时候,江济堂的精神也是异常稳定。
异常,又稳定。
他们聊到大半夜,十一点一到,江济堂瞬间断电,几个呼吸就睡过去。但帕森斯是修仙狂人,这个点正是工作最忙的时候,因此没有睡着。
帕森斯看着边上的被子卷,房间里的空调温度有点低,但盖着被子倒也还好。
闹了半个晚上的魔剑歪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黄金眼也放在床头柜上,仿佛真的金属镯子,一动不动。
夜半时分,没有睡意,之前的对话控制不住地占领大脑,他无法思考别的东西。
江济堂说自己一切都是借来,然而魔法媒介可借,魔法天赋不可借,努力和智慧更不可借。他的天才和强大毋庸置疑。
然而这样强大、年轻,拥有无限可能的生命,却会比一般人更早凋零。
看着生命进入倒计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为之付出生命和所有的事业尚未完成,就要因为命运的愚弄烟消云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