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掌印出宫办事,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吴贤抱着她下楼,将她交给守在楼下的彩芝去梳洗。
  “谢天谢地,还全须全尾的。”
  彩芝给她梳头时小声咕哝了一句。
  看来像掌印那样冷血狠毒的人,也是会有心软的时候。
  眼睛哭肿了,沅沅觉得不大舒服,哪里也不想去。
  吃了饭就坐在廊下,看小福子给她变戏法。
  午后和夜里吴贤都会过来,等她睡着后守在门外。
  也不知这孩子究竟有何特殊,能让掌印另眼相待。
  就算是一个人寂寞,想要个孩子陪着解闷,也该找个聪明可爱的。
  这孩子黄瘦黄瘦的,听说昨天还嚎了一夜,也不知道究竟哪儿好。
  第二日,沅沅眼皮消肿,整个人都活泼了许多。
  她原本想去静妃宫里吃糕点,可吴提督不允许彩芝带她出去,只得作罢。
  天快黑了,连着两天没见到裴知晏,她心里有些不安。
  “老头爹什么时候回来?”
  吴提督只回答她快了,然后哄着她赶紧睡。
  第三日,沅沅坐在宫门口,小手肘着脸看着外面的街道。
  门前空荡荡的,宫人们都绕着这里走。
  “姑娘,您怎么了?”
  彩芝发现她胃口大减,吃饭都不香了,今日午膳比前两天少吃了半碗。
  “爹爹去做什么了?”
  沅沅虽然对裴知晏印象很差,但到底是亲爹,长时间看不着,总觉得心里有点不难受。
  “……”
  彩芝今早听宫人们说,掌印大人六百里奔袭至川泷郡屠了钱巡抚满门。
  老弱妇孺共五十七口,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裴掌印的罪恶罄竹难书,她心里也是又怕又恨,却也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说。
  今天是阴天,到了傍晚下起了暴雨。
  吴贤撑着伞来时,见她坐在正殿的门槛上,便问:“下了雨怎么不进屋?”
  “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沅沅拉着他的手起身,仰头看着他冷硬的侧脸。
  “明日,早些休息。”
  吴贤听着她一日一变的称呼,倒觉得颇为有趣。
  今日是裴宴两家灭门的忌日,往年这个时候他都不在宫里。
  裴家的宗祠也早被人一把火烧了,后来重建他也不曾去祭拜过。
  没有人知道他这天去了哪里。
  但每年这个时候,他就会血刃仇人,以慰亡灵。
  虎啸山——
  深山孤野,一抹血红的身影跪在地上,面前是两大一小三座孤坟。
  “阿娘,孩儿来看您了。”
  大雨打在裴知晏的身上,血水混合着雨水淌下。
  这两座墓碑都没有刻字,是舅舅、阿娘与妹妹的衣冠冢。
  当年舅舅护着他们母子三人出逃,阿娘和妹妹不幸被俘,饱受羞辱折磨而死,连尸首都找不到。
  舅舅为了让他活下去,也被人剥皮剔骨而亡。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拼了命的逃。
  逃亡路中他立了这三座孤坟,却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能刻上。
  当年的仇人部分还在京中,大多都分散到了地方任职。
  他会一个一个的杀,让他们也都尝尝灭门之痛,为裴宴两家三百一十五口人陪葬。
  第60章 掌印:我没有关心你
  “阿娘,您和阿姊她们黄泉路上慢些走,等孩儿为你们报了仇,就下去和你们团聚。”
  裴知晏靠在冰冷的石碑上,雪白的头发披散着,被雨水冲洗后粘在脸上。
  山中雾气很大,黏腻湿冷,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寒。
  靠在阿娘的墓碑旁,他才有温暖的感觉。
  就像小时候,阿娘常常抱着他,用温柔悠长的语调给他唱曲,哄他睡觉。
  “阿娘,你们走后,孩儿再无归处,无一人可依。”
  “阿娘,我好想你们。”
  “……”
  雨越下越急,打在人身上冷的彻骨,和着泪顺着他脸部蜿蜒而下。
  望月楼——
  沅沅躺在被窝里,薄被上还残留着裴知晏身上的檀香。
  “雨下的好大,爹爹出去的时候带伞了吗?”
  “掌印大人知道躲雨的。”
  吴贤已经哄了她一个时辰,嘴都快干了也不见她瞌睡。
  “他去哪里躲雨?”
  “城中哪里都可以躲。”
  “那他吃饭了吗?”
  “掌印饿了会去吃饭的。”
  “去哪里吃?”
  沅沅碎碎叨叨的问个不停,把脑袋里能想到的都问了个遍。
  “掌印不是傻子,能处理好自己的衣食住行。”
  吴贤都快被问困了,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这么多扯淡的问题。
  不过她也是真的在关心掌印,还是有几分孝心的。
  “睡吧,或许明天一睁眼就能看到掌印。”
  他拍了拍孩子的脊背,再不睡自己可就要睡了。
  “……”
  沅沅半信半疑的点头,慢慢闭上眼睛。
  这一夜注定睡不安稳,半夜她被噩梦惊醒。
  梦里坏爹浑身都在淌血,看起来恐怖又可怜。
  轰隆——
  外面打了炸雷还扯起了闪电,屋里有一瞬亮如白昼。
  望月楼宫门打开,走进来一抹血淋淋的身影。
  在廊下守夜的小福子和彩芝,被吓得失声尖叫,还以为是见了鬼。
  看清楚来人的脸,连忙捂着嘴行礼。
  裴知晏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施舍给他们,径直进了正殿。
  他泡了血的白色衣袍被雨水冲刷的掉了色,看起来格外骇人。
  让人不禁想起民间给他取的戏称:玉面罗刹
  沅沅坐在被窝里,听见踩楼梯的声音。
  “是不是爹爹回来了?”
  吴提督早就迎了上去,没人回应她的话。
  她凭借屋里的微弱烛光,从被窝爬起来,推开房门下楼。
  在二楼拐角处,迎面撞上刚回来的裴知晏。
  “……”
  沅沅被他这副模样给吓到了,小嘴张成了o形,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不穿鞋就到处乱跑?”
  裴知晏看着她光溜溜的脚,语气冰冷的询问。
  见孩子张着嘴不说话,明白过来她是被自己吓到了,眸光沉下,拖着湿漉漉的衣裳走去淋浴房。
  “回去休息,掌印回来了,你也该把心装回肚子里。”
  吴贤蹲下身将她抱起来,带着她回楼上就寝。
  “爹爹身上为什么在流红色的水?”
  血迹被冲淡了,但还是能闻到腥味,他走过的地方会留下淡淡的血迹。
  “那不是水,是血。”
  “爹爹受伤了?”
  沅沅顿时紧张起来,够着脑袋往淋浴房的方向看去。
  “不知…”
  吴贤虽深得重用,但掌印的身体状况从不会向他人透露。
  他武功高超,身上大概都是仇人的血,当然也不排除会受伤的可能。
  只是没人能近身伺候他,有没有伤口也无人知晓。
  回到房间里,沅沅没闭眼,在等老头爹一起睡觉。
  可她都等困了,也没见有人上来,只好又从被窝里爬起来。
  裴知晏坐在二层的窗边,已经冲洗干净换了浅青色秀翠竹的袍子,手里拿着酒坛独酌。
  雨还没停,天已破晓,能见远处云雾缭绕。
  他听到了孩子的脚步声,只是没有回头。
  沅沅走到他身旁,扯了扯他的袖摆。
  “你去哪里啦?”
  “……”
  裴知晏现在心情不好,便没有搭理她,仰头饮了一口坛中烈酒。
  沅沅见他不搭理自己,便从他腋下穿过去,钻进他怀里坐着。
  “你又想干什么?”
  裴知晏不习惯和人挨得太近,看着坐在怀里的孩子,腿不自然的挪动了两下。
  “……”
  沅沅脑袋埋在他怀里,手环着他的腰,但没法完全抱住。
  三天不见,她很想老头爹。
  可她能感觉到老头爹不喜欢自己,便不愿意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思念,就这样静静的抱着他。
  孩子的体温慢慢传递到裴知晏身上,驱散他体内的寒气。
  他抬起想推开孩子的手僵在半空,对这个不算温暖的怀抱产生了眷恋。
  人在孤冷的时候,很需要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哪怕它很小不能够抵挡风雪,但能让他依靠一下就足够了。
  他的手慢慢放下,落在了孩子的脊背上。
  全族被灭后,他便再也没有了可以拥抱的人。
  沅沅也感觉到老头爹在抱自己,脑袋又往他怀里用力的贴了贴。
  “吴提督说那些红水是血,你受伤了吗?”
  孩子的声音闷闷的,语气里的关心藏不住。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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