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丑就不配攻略病娇了吗[穿书] 第226节

  广陵王世子转过身来。
  他从前最厌恶面前人这张脸,可事实上,他一直清楚,若仔细去瞧,泽幼生得并不算难看。可惜胤都人接受不了胎记,他过去也是这般。
  只是纵使如此,那徐总管心性变态,断然不在意那些,但凡皮囊入得了他眼的,便是要遭迫害。
  他对泽幼其实算不上了解,只知入宫前也是出自书香世家,算得上尊贵,否则也不会同那“女人”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后不知因犯何事抄家方才入宫为奴,一朝被碾入尘土,此般情景,换作旁人只怕早便经受不住,他倒还好好活着,甚至还能跑来跟这世间最瞧不上他的人道谢。
  颜元今觉得有些可笑:“本世子要杀人便杀了,没有要替你报仇的意思,谢我,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泽幼面上并无波动,只是稍稍垂首,见面前人说完便要走,忽道:“她还好吗?”
  颜元今脚步一顿,并没有说话。
  泽幼似乎还想再问,膝间却不知砸下什么,让他一记吃痛,单膝直直弯去地上。
  他抬头看着面前广陵王世子的背影,似乎能想象得出来这少年此时难看的脸色,他知晓,若是再多问一句,再朝他刺来的便不会只是这枚铜钱。
  于是便笑了下,只说道:“听说今日是世子生辰,祝世子福寿绵长。”
  颜元今只冷笑一声,头也不回。
  *
  傍晚时分,陈皮听见小桃花动静,匆忙便出门去迎。
  他自诩最善察言观色,一眼便瞧见自家主子脸色不算好看,便忙识相牵过马绳。颜元今抬脚便要进府,步子踏进去却又发现什么,退回半步,抬头道:“这是什么?”
  视线所及是广陵王府的门匾上挂满了花里胡哨的布绳,打了一个又一个难看的蝴蝶结,流苏满天飞舞,陈皮忙道:“主子!这是彩带!”
  从前也没布置过这种丑东西。
  广陵王世子道:“哪来的?”
  陈皮道:“主子,小娘子说了,要有那个……那个叫什么,仪式感?对,仪式感。她嫌咱们府门虽然华贵,但也太过单调,说要配您的气质,就得弄这种风中招摇的。”他一脸骄傲,手指着道:“您瞧上头的结,都是小娘子和小的搭了梯子,亲手系上去的。”
  仪式感?
  广陵王世子闻言,又抬头瞧了眼头顶你那些结,只觉得眼睛看得都有些花了,想了想,道:“她绑的?”
  “是啊!”陈皮说完,忙邀功补充:“还有小——”
  广陵王世子压根没等他说完,只“唔”了一声,违心评价:“还不错。”
  说完便进了门,只留下小厮在门外又是遗憾又是庆幸,遗憾是主子好像没听清这里面也有他陈皮绑的一份,庆幸的是,他方才瞧见主子挑眉,约莫是高兴了。
  颜元今进了门,却见整个王府都未见灯火,伴着慢慢落下的夕阳,较往日都要显得暗沉一些。
  他稍稍皱起眉,看着花园中搭好的戏台子上空无一人,没有半点戏曲器乐之音,四下望去也安安静静,甚至还有些说不清的凄凉。
  陈皮在旁叹气道:“主子,胤都这些时日不太平,小的等了一天,也没瞧见几个人来。就连这些唱戏的也……”
  颜元今扫了一眼四周,像是气笑:“我倒是不知道,府上何时贫瘠得连灯都亮不成了。”
  陈皮立马轻轻嗓子,睁眼说瞎话道:“主子,您听我说,是这样的——”
  广陵王世子似乎也并不在意,只不耐烦打断道:“她人呢?”
  “谁?”
  小厮伸长脖子,明知故问了一句,瞧见自家主子瞧过来一眼,忙拍了把自己的嘴道:“主子,挂完彩带就没瞧见李娘子了,我也不晓得她去了何处。”见颜元今脸色一变,又赶紧补充道:“主子您放心,王府周遭保护重重,也没瞧见李娘子出府,她的安危定是没问题的。”
  广陵王世子没有吭声,径直朝里走,直至行至栖玉轩,发现这一路竟连个下人也没瞧见。栖玉轩内一片寂静,他停顿一瞬,转身便要出去,忽听远处自己房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陈皮跟在后头小心翼翼观察主子脸色,见他似乎愣了一下,抬脚便又朝房内行去,半分犹豫也无,一把推开了门。
  屋内似乎并无人影,安静了片刻,颜元今开口道:“出来。”
  说完后等了一瞬,并无人声回应。
  广陵王世子眉头轻皱,袖间铜钱滑入指尖,正要擦出亮火,面前黑漆漆的屋子忽然爆发出“砰”一声响,紧接着,房内于刹那间灯火通明,似乎挂满了花红柳绿各式各样的灯笼,澄亮无比。
  满室坠下五彩丝带,似雨雪轻盈又似烟火坠落,有几根飘到广陵王世子的肩头、指尖,他似乎怔愣了一下,下意识用指腹轻轻一捏,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头,便见面前不知何时蹦出数个人影来,领头的小娘子瞧见他便双眼发亮,猛然一拍手,大声道:“一、二、三——唱!”
  卫祁在与乔吟面面相觑了一瞬,他二人似乎还没学会,略微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回想着调子:“祝、祝你……生辰……”
  倒是另外一边的顾大公子与道灵表情格外虔诚,接口道:“——快乐!”
  李小娘子嘴唇抽了一下,寻思这怎么全跑了调,但也无伤大雅,又给陈皮递了个眼色,后方的小厮心灵神会登时一敲大锣,王府内瞬时灯光大亮,远处响奏起各式器乐之声,是从未听过的调子,一遍一遍唱起“生辰快乐。”
  烟花丝带仍在下坠,广陵王世子只觉得面前情景有些过分的眼花缭乱,他却破天荒觉得有一些从未感受过的顺眼。
  小娘子似乎还有些手忙脚乱,匆匆忙忙又跑到几人身后去,不知捣鼓了什么,片刻后,室内的灯笼又不约而同灭了下去。
  颜元今正要上前,忽见黑暗中燃起一抹极小的烛火,微微摇曳。
  李秀色捧着一盘模样稍显奇怪的点心,慢慢行至他面前。
  “你认得这个东西吗?”小娘子仰头道:“在我家乡,这种点心叫做蛋糕,过生辰时不可或缺。虽说你这边物资匮乏,我做得勉勉强强,除了样子有些像……嗯,也不算太像——除了样子丑陋了些,模样也大相径庭了些,但是!它就是蛋糕。”
  “蛋糕上的是蜡烛,几岁便要点上几根,对着烛火闭上眼睛在心中许愿,许完愿后吹灭它,愿望便会成真。”
  颜元今低头看着“蛋糕”上的那一根蜡烛,还未开口,忽听顾隽在旁边热心地提示道:“李娘子,昨昨兄今日应当是一十有八岁了。”
  卫祁在闻言似乎也才反应过来,认可地点了下头道:“我这就再寻十七根来——”
  还没跑出去,却被李秀色一把拉住。
  她转过身,对着眼前人道:“颜元今,我只插一个蜡烛是因为,你不知道吧?人一生中真正的第一次,愿望是最最灵验的。”
  广陵王世子似是愣了一瞬,低头瞧着她,又将目光移至那圆盘一般的“蛋糕”上,老实说这东西模样着实有些滑稽和潦草,但他还是新奇地盯了许久。
  烛火摇晃,照映得小郎君眼睫愈发纤长,李秀色见他一直不说话,心中便有些打鼓:“你是不是……”
  却忽听广陵王世子低声开口:“怎么许愿?”
  李秀色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反倒是一旁将方才小娘子的每句话都听得很认真的顾大公子热情提醒道:“昨昨兄,要闭上眼于心内许,再将烛火熄灭便可。”
  颜元今倒是听话得紧,果真闭上了眼。
  片刻之后,再度睁开。
  轻轻一吹,蜡烛便灭了。
  顾大公子笑眯眯上前:“许的什么,说来——”
  “听听”二字未说完,又被李小娘子一把推了回去,登时直接一个踉跄,若非陈皮好心扶住,只怕是当场要砸墙上。
  李秀色急道:“莫要听他的,愿望不可说,说出来便不灵了!”
  广陵王世子挑了下眉,室内如今又恢复了亮堂,小娘子还捧着蛋糕,殷勤道:“尝尝?”
  后方的陈皮有眼力见儿得紧,立马上前用小刀照小娘子吩咐切成了一块块,第一块先给主子,第二块给了小娘子,再一个个分过去,最后得了主子允许,还给自己及外头守着的好几个下人都留了小小块。
  顾隽吃得最快,咬一口后,似乎整个人僵了下,随后温和地看了李秀色一眼:“李娘子这是用什么做的?”
  李秀色凑过去眼巴巴道:“怎么样,好吃吗?”
  顾大公子素来不爱说谎,实诚道:“实不相瞒,不太——”
  话未说完,身旁小郎君腰间的今今剑忽然闪了一下鞘。
  顾大公子微笑:“——不太能吃到如此可口的食物,李娘子当真是心灵手巧。”
  道灵一个劲点头,李娘子做什么他都会觉得好吃,虽说今夜吃这个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纵使这点心似乎加了许多的糖,他也觉得心中酸酸的,还有些苦,只能埋头认真地吃,直到一旁的乔吟忽然给他递了杯水:“道长莫要噎着。”
  院外歌舞不见停歇,明明没什么客人,却显得热闹非凡,顾隽几人送了生辰礼,极有眼色去了院中,满室便只剩下广陵王世子与小娘子二人。
  李秀色率先开口道:“世子,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颜元今不说话,盯着她看,却被她拽了把袖子:“你跟我来。”
  一直跟着走到密室门边,瞧见小娘子轻车熟路摁了把一旁架上的狮头,石门轰然大开,广陵王世子的脚步才稍稍一顿,皱眉道:“你——”
  “哦!忘记同世子说了,上次你喝醉了,开门时我瞧见了机关,便记下来了。”小娘子丝毫不心虚地道:“是不是过于聪明了?”
  “……”颜元今也不知是不是该觉得好气还是好笑。此时密室们已然大开,他朝里走去,却发现密室之中竟也早亮起了灯,墙边点着一根根蜡烛,从前的昏暗一扫而空,暖色之下,甚至有些难以言喻的、甚至有些诡异的温馨。
  冰床上被放置了一个架子,架子上摆了一排排狗尾巴草做成的小玩意。
  狗、兔、猪、鸟……常见或不常见的,各式各样,活灵活现,精巧万分。
  颜元今似乎一愣。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这紫瓜约莫是将全世界的活物都编了个遍。
  他轻轻皱眉:“你先前住本世子房内,便是在忙这些?”
  “不止。”小娘子说完,忽然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草编圆圈,晃道:“还有这个。”
  她抓起面前小郎君的手,将这圆圈在他指尖轻轻套了上去,自顾自道:“这在我们那,是定情信物……”
  话未说完,手指忽然被反抓了住,颜元今握得有些用力,修长的指节扣住小娘子的手。
  “等一下,还有——”李秀色也没甩开,只匆忙抽出另一只手来,自腰间掏出先是掏出了半柄桃木剑,介绍道:“这是当初世子送我的礼物,这一半在被抓时叫那坏家伙给我丢去了马车外头,我昨日专程跑了回去,找了好久呢!可算寻了回来。”说完,抬头道:“还有一半,是不是在世子那里?”
  颜元今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你专程去寻了回来?为何,你若是喜欢,本世子日后——”
  “不一样。”李秀色道:“我就喜欢原来哪一个,世子可以把另外一半也还给我吗?”
  鬼使神差的,广陵王世子点了下头。
  李秀色展示完小剑,忽然又从腰间掏出个紫色的穗子,嘀咕道:“还有这个。这个是小花教我做的,有点丑,但是没关系。小花说,在胤都,都流行送给心上人剑穗。我瞧着今今剑有些空荡,”小娘子晃了晃穗,双眼亮晶晶道:“不知这个,能不能配你剑上的铜钱?”
  广陵王世子顺着那穗上的流苏,看到小娘子的指尖有些微微发红。
  “不丑。”他收回目光,突然道:“你的手很巧。”
  说着话,抬手便握上了她的指尖,将红润的地方在掌心轻轻摩挲,又轻而易举地将那穗子顺了归来,滑入自己袖中。
  她的两个手都被他抓住了。
  李秀色抽了一下,抽不回来,便任凭他握着,忽然抽了下鼻子:“颜元今,你知道吗?你应当知道,我真的很高兴你在这世上。你的存在,是这个世间,最好的、最值得迎接和庆祝的事情。”
  握着她的指尖似乎也跟着轻轻一颤,他轻声道:“我知道了。”
  话音落,窗外忽响起一声长啸,似有何物被射落下来,王府院中响起躁乱响动:隐约又瞧见火光,小娘子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在这一刻充耳不闻,只深吸一口气:“生辰快乐。”
  有人奔走大喊:“凶僵、是凶僵,凶僵来了——!”
  广陵王世子也充耳不闻,世界仿佛隔绝开,只剩下这一个小小房间,他抬手扣住小娘子的头,在她额上轻轻一碰:“好。”
  “李秀色,”他笑道:“这是我过得最好的一次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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