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徐遗痛快地仰头饮尽,道:“容我一些时间。”
  院中的有庆观望着屋内动静,他在心底默默地祈祷,这次最好别再打起来。
  徐遗开门出来的时候,他遥遥瞥了几眼,见人走路带风、面色正常、四肢健全,才放下心来。
  “徐遗你疯了!”赵眄一脸不可置信,此刻他正满头问号看着徐遗,“一个死人成了北真世子,一个北真世子又成了死人,有何证据证明他就是许云程?”
  徐遗斩钉截铁:“是他。”
  赵眄下一句反驳的话梗在喉间,然后深叹了一口气,萧程就是许云程的消息让他脑子嗡嗡作响,可他又知许泰案在徐遗心里如同一根刺,如何拔也拔不去。
  “既然如此,你信我也信。”
  不过才过了几个时辰,徐遗就又出现在质子府,有庆再一次提起心默默地为他祈祷。
  一张图纸展现在萧程眼前,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对方,没想到徐遗真会寻来,这可是事关边境的布防图。
  “这是假的。”徐遗说道。
  萧程了然,他根本没有指望对方会寻来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人才不值得合作,他伸手接过图纸:“你不该告诉我。”
  “若是瞒着你,我在你这就更没诚意了。有时候,真真假假只在于人。”
  布防图是机密,那就有瞒天过海的空子,你说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说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
  只是徐遗不会纠结萧程拿它去做什么,在家中绘制地图的时候却总有些别的担心。
  “你……”徐遗小心地询问,“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一个流放的人成为北真世子,徐遗设想过很多可能,最有可能的一种便是他被迫达成了某种条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可是这句话一问出,仿佛触到了萧程的逆鳞,他神色乍冷:“与你无关。”
  徐遗识趣的转移话题:“那我这投名状还算吗?”
  “那就要好好斟酌你的诚意了。”
  “不妨看看这个。”
  说完,一张未裁剪好的宣纸赫然摆在桌上,萧程看见只有前面一部分写满了字。
  这是徐遗那年醉酒清醒后,端坐在案前,研好墨,郑重其事地重新写下原来那份奏表,又将茶亭县苛待百姓的事俱陈在上。
  他开诚布公,正色道:“这就是我的诚意,既然你我目的一致,何不联手找一个写满的时机。只有这样,才能将他们拉下来。”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清脆的声音在环绕,萧程的手上已备好两杯茶水。
  徐遗会意,笑着接过,再次确认:“愿意?”
  “成交。”
  “和我去个地方。”
  徐遗带着萧程去了赵眄府上,待三人同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时候,赵眄左看看徐遗右看看萧程。三人以惊人的默契酝酿出了一场沉默,萧程更是面无表情。
  赵眄余光瞥着他,心低仍旧有说不出来的唏嘘。
  徐遗接收到赵眄的眼神,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率先开口:“那日除了曹远,你还看见了谁?”
  萧程敛眸想了想,道:“光线太暗,看不清人脸,依稀是个男子。”
  赵眄接着搭腔:“曹远回到他府上后,状态就和寻常一般进出生活,好像那天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杀手都不是死士,身上也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而且那间小院废弃了很久,根本找不到其他线索。”
  徐遗:“如今我明敌暗,在他们有所防备之下再想从曹远口中套出点什么就难了。”
  他们掌握的线索无法串联起来,可是又能花钱豢养一批杀手的,想必也不简单。
  “殿下——”吴内官咋呼叫喊伴随着急的脚步“哒哒哒”的从院中一直持续到门外。
  赵眄起身开门:“什么事?”
  吴内官吞了吞口水,喘了好几口粗气才道:“有人在庐陵府门口闹起来了,陈判官派人请您过去瞧瞧!”
  赵眄连头都没回:“盈之,我过去看看,你们自便!”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重重叠叠的把庐陵府的大门和石阶围得水泄不通,赵眄极目望去,判官陈梢云被挤得迫不得已站在石狮子的墩上,人群发出乱糟糟的吼声毫不费力的盖过了他即将要劈裂的声音。
  陈梢云一手抱着狮子头稳住身形,又腾出另外一只手擦汗,其袖口已经湿透了。衙役们横着武器形成一道人墙,还是敌不过涌上来的人潮。
  “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我们就不走了!”
  “对!不然我们就不走了!”
  “给说法!”
  “……”
  一声响亮的吼叫带动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这群人从白天闹到了黄昏,陈梢云被长时间的叫喊冲击得脑袋昏沉,他抚着胸口差点一口气接上不来。
  “诸位可否先听我说!”
  闹事的人渐渐安静下来,找到这道声音的方向,只见赵眄跨坐马上,紧握着缰绳,面容冷峻。
  他下马之前瞧了陈梢云的方向,对方得了喘息的间隙,此刻正瘫坐在石阶上平复着呼吸。
  他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这么多人聚集庐陵府门口闹事,几朝下来还是头一回。
  人群改换声讨的对象,立刻朝赵眄包过来,衙役们一见差点就要拔剑而来,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不知诸位因何事在此聚集?”
  “我好几天前递的诉状,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我也是!本来在乡里就能解决的事情偏偏要我来这!大老远跑来又见不着人,这种不是耍我呢吗!”
  “是啊!是啊!”
  “听说只要有事官老爷就会管,还管不管啊!”
  “还管不管啊……”
  “给个说法!”
  “说法!说法……”
  越来越多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轰鸣而来,不过赵眄听了个大概便明白了,想来是与他近月采取的决策有关,可这只是试行阶段就惹来这么多不愉快的声音。
  他的眉紧紧皱着,高声安抚道:“我知各位心内焦急,但天色已迟,为保安全大家先回去,明日庐陵府的大门准时开放,届时我亲自见你们。”
  “你是谁啊,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我是庐陵府尹。”
  “官人可说话算话?”
  赵眄答得铿锵有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众人的情绪才渐渐平缓下来,各自交头接耳,闹了一下午,可算有个人出来给自己答复。互相商讨一番后,一个接一个地散去了。
  赵眄目送着最后一个人走后,才挪步到坐着的陈梢云身边,问:“陈判官可有大碍?”
  他好意抛去关心,却得到一个“看吧看吧,我说的没错可你偏不听”的眼神。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第36章
  第二日,赵眄下了早朝后直奔庐陵府,外头果然聚集了比昨日还要多的人。大门一开,衙役们还没后退到两边就被众人挤到旁边去。
  他们的手上拿着诉状,不一会儿将前厅站满,让人没有落脚之处。
  赵眄一一接过诉状,只见他的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后槽牙咬了好几次,瞥见手边的诉状堆积如山,后头又有一大堆人等着。
  虽有陈梢云在旁协助,但这么多人今日之内是绝对接见不完的。更何况,大多数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今年发生的也有,好几年前发生的也有。
  赵眄接连两天窝在庐陵府,将这些诉状按照时间、内容进行分类,吩咐衙役带着他们到相对应的部里去登上花名册,扬言一月内会给出满意的答复。
  登记名字后,人渐渐来得少了,前厅空旷下来,陈梢云走过来,言语间透着不看好:“殿下那封告示一出,可想过今日这般?下官看了这些诉状,要么没有解决,要么就是解决了不满意的。”
  赵眄:“如此,不是更能发现问题所在吗?”
  “殿下此举是为百姓行了方便,他们高兴了,对于那些拿俸禄的人来说,却不见得。”
  赵眄较着一股劲:“朝廷要他们办事,难道要先哄高兴了才给办吗。”
  “那这几日上朝,朝中可有异议?”
  说来也奇怪,御容案的时候,有人巴不得让赵琇知道他的错处,此次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人上奏
  赵眄答:“暂无。”
  陈梢云沉声:“没有,才是最值得奇怪的。”
  早朝时。
  朱内官对着阶下众臣工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报——”
  一个小内官一路从殿外小跑进来,跪下禀报:“陛下,一群百姓聚集宣德门外敲响了登闻鼓。”
  赵琇:“有何事?”
  “说是诉状递进庐陵府后便再无回音,上门询问还被赶出来,已经有人伤着了。”
  赵眄目光一凛,扭头看向那位小内官,心下道:在这等着我呢。
  “庐陵府尹,你可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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