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许是前夜闹得有些久,直到蜡烛燃尽屋内变暗两人才想着要睡去。可后夜隐有滚滚雷声,在厚厚云层里打了几回,急风骤起,刮着枯枝落叶拍向四处。
  忽而又安静了一阵,萧程醒来望着窗外默不作声,雨就落了下来。
  冷风从微开的窗漏进来,萧程想要下床关上,微微动了动,徐遗一惊,人还没清醒就已将他揽在臂弯。
  “去哪儿?”
  “我去关窗,下雨了,会冷的。”
  “把被子裹紧些,咱们两个互相取暖。”
  萧程缩回被窝里,捏着徐遗衣服的手明显在抖动。
  “阿程,是不是做梦了?”
  “不是。”萧程现在已经很少做噩梦了,还是停了良久才说下一句,“我只是讨厌下雨。”
  徐遗的心揪起,他认真看着,从萧程眼里看见了哀伤。
  “这种雨下不长久的,或许明早醒来,天就晴了。你能看见,雨后初霁的天很干净,很美。”
  “嗯。”
  初阳洒进屋里,萧程眯眼环视一圈,徐遗已经穿戴齐整准备上朝了。
  “醒了?早饭已经做好,快起来吃吧。”
  萧程的视线落在碧澄的天上,白云团团,有高有低,确实很美。
  “盈之,我的衣服……穿不了了。”
  听这语气,似在控诉,更多的是调情。
  徐遗望去,萧程脱下里衣举在手里,怕他看不清,特意指了指某块沾有水渍的地方。
  “咳咳。”徐遗迅速撇开视线,强行将昨晚的画面从脑子挤出去,走到衣柜前挑拣,“你我身形差不多,穿我的吧。”
  徐遗拿了一件新的里衣,整齐的叠放在一层抽屉里,从未拿出来穿过。
  萧程接过时眼尖的发现袖口处绣着一朵芍药,恰是眼熟。同是一个冬日,他又闻到芍药花开的香味,令他心底不知有多温暖。
  徐遗:“这件里衣早早就做好了,一直没舍得穿。”
  萧程:“为什么?”
  “穿旧洗坏了又该怎么办,我只这一件。”
  “再做不就行了?”
  徐遗走近,定定瞧着,珍重说出:“唯一,才是最好,才是我想要。”
  萧程鼻尖一酸,拉过徐遗搂抱,头埋在他腰间,怔怔许诺:“我会一直穿着的。”
  徐遗宠溺地拍拍他的头:“我上朝要来不及了。”
  萧程走到一边换起来,轮廓分明的腰线若隐若现,勾得徐遗喉间干渴,那的每一处他都触碰过。绣着芍药的里衣穿在萧程身上,他那勾惹挑逗的眼神时不时往徐遗方向瞟去,徐遗只觉卧房是待不下去了,大步走出。
  当萧程收拾好出来,书房院中早已没了徐遗的身影,唯有书桌上的纸张墨迹未干,写着心静二字。
  “写得这么潦草。”
  “殿下,您这又是一夜未睡?”
  陈内官推开赵瞻寝殿的门,才发现赵瞻穿着昨日的衣服站在窗前,挥手屏退了进来伺候梳洗的宫人们。
  陈内官着急,做起主张:“小人还是找太医来瞧瞧,今日早朝殿下就不去了吧?”
  赵瞻的声音似乎很疲累:“不必大惊小怪,叫他们进来吧。”
  坐在镜前的赵瞻即使挺直了背,可在陈内官看来却是随时要倾倒。从前太子虽也有不寐的时候,但何时像今日这般,精气神似乎从身上尽数抽走,整个人就是个无魂的石像。
  陈内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从小伺候太子,印象中少有太子真正开心的时刻,多数是被朝廷政务、大臣谏言、太子身份压住的警醒。
  以致二十多年来赵瞻未曾松懈过,尤其是背水关一仗打完需要重振军心、重整兵力,那段时间常常病着,也要强撑病体理事。
  可是这次陈内官觉得太子身体明明康健得很,没病,却又病了很多年。
  “勉知怎么样了?”
  “四殿下好着呢,听您的话乖乖闭门思过。”
  “嗯……”
  梳洗完毕,赵瞻仍是坐着不动。
  陈内官不忍提醒:“殿下,该上朝了。”
  马无言手握官家的指示,陈家人也不敢再阻拦开棺验尸。
  仵作验好尸后,回禀时的脸色有些怪异,因为陈浮身上除了那桩房梁砸的伤痕之外再无别伤痕,可这伤势不足以致死。
  马无言:“若是中毒呢?”
  几位仵作一齐摇头,其中一位说:“暂未查出任何中毒的迹象,但也不能排除,倘若这世上真有那种毫无中毒迹象的奇毒呢?”
  马无言:“还需各位再辛苦辛苦。”
  马无言无法将破案的希望只寄托于陈浮的尸首上,便立刻着人调查了陈浮前生有着什么关系、常与何人结交、有无恩怨等。
  孟青一袭夜行衣隐于浓重夜色下,他悄悄往停放陈浮尸首的地方探查过,也对陈浮的死因表示怀疑。
  然后转去陈家,陈家人怕陈母伤心过渡,把陈浮的卧房锁起来。
  孟青拿出一细铁丝,三两下开了锁钻了进去。
  这间屋子收拾得很齐整干净,孟青不敢放过任何一处,找了半晌也没有什么线索。
  就在一处非常隐蔽的角落突然闪了一下,孟青摸过去,看清了具体是何物之后不做停留,锁上门离开了陈家。
  他握着这块触手生温的东西,心中组织语言,他笨嘴拙舌不知如何对主子说。
  “王爷,您看看这个。”
  赵眄趴在躺椅上,一见孟青递来的东西,差点没从上面摔下来。
  他接过,眼中尽是骇然,反复祈求这是哪个胆大包天不要命的竟敢做种赝品,可这的的确确是他见过用过的。
  东宫玉牌。
  第80章
  “你在哪儿发现的?”
  “陈浮的卧房里,属下奇怪的是他的屋子收拾得异常干净,怎么会没人发现这块玉牌呢?”
  赵眄奔进书房写了起来,对孟青说:“这两封信送给陈梢云和徐遗,查清处到底是谁要陷害大哥。”
  “是。”
  “你是陈浮的哥哥,陈涌?”
  陈涌正倚靠在酒楼厢房的软榻上,手中拿着喝了一半的美酒。
  陈涌认不出说话的徐遗,但是却认得徐遗身后那个,疑道:“你不是那个……”
  “是我,庐陵府陈梢云。”陈梢云微笑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徐遗:“你弟弟尸骨未寒,老母亲又卧病在床,怎么还有心情在这吃酒享乐啊?”
  陈涌被两人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心虚回避:“与你们又、又有何干系!”
  陈梢云拿出两张图纸,指着其中一副人像问他:“这个人你见过吗?”
  人像画的是周锁。
  陈涌看清人像后反复摇头,可徐遗抓住了眼神中的躲闪与不安,说:“表面上你和陈浮兄弟情谊深厚,但是你心里一直都是恨他的。你恨他更得母亲的喜爱,恨他读书仕途,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帆风顺的。”
  “你……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弟弟,做哥哥的怎会恨他!”
  “而你,读书勉强,考了几次全都落了榜,后来去做生意也赔了精光,至此赖在家中靠别人养着。一面好吃懒做一面又觉得没面子,想要陈浮给你找份差事,但是陈浮不答应,给了你些钱去做别的营生,你就觉得他在看不起你打发你。所以,你与他的心结越来越大,大到要杀了他。”
  “嘭”
  陈涌手中的酒瓶掉落,对徐遗和陈梢云又惊又怕。
  陈梢云接着道:“让我猜猜,他找到你允诺只要陈浮死了,但凡你想要的他都会给你是吗?”
  陈涌支支吾吾:“谁让他脑子一根筋轴得很,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还是我在背后为他擦的屁股!我只不过要个谋生的差事而已,他动动手指头就能做到,他为什么不愿帮我,我可是他亲哥哥!”
  徐遗怒道:“可你依旧杀了他。”
  陈涌大叫承认:“是!是我杀的,只要他死了,我就有万贯家财,就能做这一家之主!”
  陈梢云静静地看着陈涌些许疯魔的样子,淡淡道:“要陈浮冤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找到你呢。你,不过是替罪羊而已。”
  “不,不会的,他不是这么说的,钱都已经到手了!”
  陈梢云不愿再废话,展示另一张图纸:“这个纹样你认得吗?”
  图纸上画的正是东宫玉牌。
  徐遗补充:“这个东西是在陈浮卧房中找到的。”
  陈涌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认识,我不认识这个……”
  徐遗与陈梢云对视一眼,再问:“当真?”
  “当真。”
  陈涌惊魂未定,不知徐遗和陈梢云是何时走的,等他回神过来又等来一众带着刀兵的衙役,急如火星的将他拘押候审。
  陈涌招认自己是杀害陈浮的凶手,几个仵作据他口供描述找出了陈浮真正的死因。
  陈浮后脑钉入了一根长针,此针太细藏在浓密的毛发里不易被发现,当时陈涌以照顾弟弟喝药之名,将长针插入,又捂着陈浮的口鼻不让出声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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