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惟我 第10节
三个人本来都是胜负欲很强的人。这样坐在一起,竟然不容易吵起来,反倒还意外的和谐与融洽。他们都互相尊重对方的思考与想法,因为独一无二的见解都弥足珍贵。
他们还去颜晚筠家里吃过一顿饭,是宋酲亲自做的。
两个月过去,宋酲已经习惯了颜晚筠每周末抽出一下午的时间,去和她的新朋友们交流科学问题。
直到临近期末考试的一个晚上,几个人照例结束了下午的讨论。倪雪骄收起狗爬字的语文卷子,看了看时间,问旁边两个伙伴:“离晚上的竞赛班还有一个小时,我们晚饭吃什么?”
“我想吃水煮。”颜晚筠想了想,说,“雪骄,我一会儿不去竞赛班了,可以帮我点个到吗?”
“没问题。”倪雪骄显然也没少干这事。她答应地非常干脆,随后又问:“晚筠,你不是一向不缺课的吗?晚上要去干嘛?”
“我大哥今天过生日。”颜晚筠笑起来,说,“我给他订了个蛋糕,准备一会儿再去挑个礼物。”
“那你回去过生日好了。”倪雪骄保证道,“老师那边,我和今衡肯定给你应付过去。”
“谢谢。”颜晚筠舒了一口气,托着下巴说,“有问题我们线上交流。”
吃过晚饭,颜晚筠背着书包,准备去烟城市中心的商场,给宋酲挑一块表。
宋家的资金几乎停了,以往的信用卡也用不了了。颜晚筠用的是离开颜家前,外祖母托保姆阿姨塞给自己的一张卡。
老人家生病,病到后面,也明显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她在遗嘱对财产进行分配,律师每个月都会往颜晚筠的卡上打一部分钱,确保她生活无忧。但更多的财产,要在她二十五岁生日过后、确保她完全有能力支配,才会尽数交给她。
颜晚筠被接回来后,几乎没用过外祖母的卡,这是第一次。外祖母一向重视生活品质,从小教颜晚筠,也是买东西要买最喜欢的,不然不如不要买了。
她从小就感激哥哥姐姐的照顾,也很爱自己的家人。给他们买生日礼物,也绝对不允许敷衍,要买就是最好的。
颜晚筠打车去的市中心。商场很大,她逛了半天,才找到那家宋酲常用的牌子。
她照着哥哥的喜好,犹豫半天,最后选了一款黑金色的表。
售货员笑着帮颜晚筠包好手表,把小巧的手提袋递给她。她看了看时间,离晚上的竞赛班结束,还有一个小时。
现在赶回学校,应该是不会
在宋酲面前露馅的。
颜晚筠下楼取了蛋糕,急急忙忙打了车,往学校赶。
学校周边在修路,司机师傅开不过去,颜晚筠就在不远处下了车。她看着手机,想,这个时间点,也许只能翻墙进去了。
颜晚筠从巷子口出来,走到学校的侧门附近。她刚给倪雪骄发完消息,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以为是晚上巡查学校的警卫员,有些心虚地回过头,却看见巷子里走出几个高大的男人来。
为首的男人年纪不大,脖子侧边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周围跟着几个人。
颜晚筠只扫了一眼,就识趣地收回视线。她对这种学校附近的社会青年没兴趣,更不想因为多看几眼就惹祸上身。
可几个人的影子越逼越近,最后甚至与她重叠到了一起。
当颜晚筠觉察到身后也有人时,已经被围在了巷口。她转头想要呼救,白皙脆弱的脖颈却被刀锋抵住。
冰冷而锐利的刀剑偏了偏,颜晚筠睁大双眼,听到面前的男人说:“别叫。”
“敢发出一点声音,我就杀了你。”
第12章 蛋糕她随即脖颈一偏,温热黏腻的液体……
12.
清凌凌的月光洒下来,被巷子四周高大耸立的建筑遮蔽。颜晚筠能清晰感受到刀尖的冷意,她踩在漆黑的影子上,整个人不由自主发着颤。
“你就是宋凛的小女儿吧?”站在颜晚筠身上的男人出声。他意识到小姑娘在发抖,快意又恨极一样压低声线,说:“你知不知道你爸爸,为了一块地,当年毫不留情打压我们家,把我父母全部送进监狱里去了?”
周围漆黑,特别是学校的侧门偏僻,几乎都是居民楼。大部分学生周日晚上没课,许多商贩们在这个时候已经收摊了,只有零星几个在学校的正门。
颜晚筠不敢随意出声,她指尖还勾着装着蛋糕的纸袋,被几个人带着往前走。
她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为什么宋家要把她和宋问庭分别送往其他地方,为什么以前熟悉的阿姨一个都不能再用。
“我母亲被逼死在监狱里,姐姐也被关进精神病院了。”男人说,“宋家的小女儿,你从小到大的荣华富贵,都是宋凛踩着我们家上位,吃我们家人血馒头换来的。”
“我真是,恨不得杀了宋凛、一个个杀了他全家,叫他好好偿命!”
颜晚筠被男人陡然提高的声线吓了一跳,逼迫自己保持冷静下来。
“买了蛋糕?”他见小姑娘被吓得不敢说话,笑了一声,用刀尖拍了拍颜晚筠的脸,问,“今天是你的生日,还是你哥哥的?”
脖颈处的刀锋真实而极富有压迫感。颜晚筠只得垂下眼眸,说:“我过生日。”
“那真是不巧了。”
下一刻,颜晚筠手背一痛,装着蛋糕的纸盒被狠狠打落在地。透明的盒子在水泥地上滚了好几圈,里面的蛋糕奶油黏在盒盖上,已经完全变了形状。
“你还想过生日?你凭什么过生日?”男人话语间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怼,“你父亲如果真的进了监狱,今天我还真的不会找上门。可惜,他不仅没有受到惩罚,还能把断裂的资金链周转过来。”
“你听话一点。”他看着还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咧着嘴笑,“我姐姐治疗需要钱,宋家只要把钱送过来了,你就没事了。”
颜晚筠低着眼,看见狼藉的蛋糕盒,嘴唇一抿。她想,他们家的精神病,很可能是遗传的。
不远处有一辆面包车,上面的车牌号被白纸挡住。颜晚筠被几个人推搡着往前走,其中一个瘦高个的男人拉开车门。
她刚踏上车门,身体却好像被推了一下往前倾去,随即脖颈一偏,温热黏腻的液体流了出来。
拿着刀的男人看见颜晚筠低身捂着脖颈,顷刻间松了手。周围几个原本上车的人立马下来察看情况:“怎么回事,刚刚谁推的?王哥你失手了?”
几个人看见颜晚筠满手的血,顿时慌了,吵吵嚷嚷的一团:“车上有止血纱布吗?不是说要钱,怎么还真动手了?”
劫持颜晚筠的男人怔怔看着刀尖上的血,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丢掉了那把刀。在刀尖落地的一瞬间,原本摔倒在地上的颜晚筠却忽地翻身而起,掌心握住刀柄,抬腿就往学校正门的方向跑。
几个人看见小姑娘手心一侧露出的伤口,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丢刀的男人咬牙切齿,带着几个同伙跟在后面追:“他妈的!宋凛的小崽子!不能让她跑了!”
颜晚筠听到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不断奔跑。学校在修路,从侧门到正门的保安室只能从巷子里穿过去。
她边跑边用手机报了警,在快跑到正门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她的名字:“晚筠?晚筠,已经下课啦,你不用跑那么快!你哥哥就在……”
颜晚筠转头看去,发现倪雪骄和林今衡下了课,买了奶茶往这边走。她想提醒两人快走,脚下却被巷子里突出来的石板狠狠一绊,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晚筠!”
“自己往刀上撞?好玩吗?”
颜晚筠来不及回应倪雪骄的喊声,身后的几人就追了上来。她手里拿着那把捡过来的刀,直直对着几人,大喊了一声:“别过来!”
“不愧是宋凛教出来的小畜生,骗人的手段真是一脉相承,竟然敢骗老子?”
男人凶神恶煞地举着木棍,几巴掌重重落在颜晚筠后脑处。
“唔!”颜晚筠摔倒时扭到了脚,钻心的痛还未消散,右耳便略过一阵疾风。她被着毫不保留的狠劲打得几乎脑震荡,整个人眼前都有些发黑,连起身也做不到。
男人看颜晚筠痛苦神色不似作伪,心中怒气总算消散些许。他往水泥地上啐了几口,手往下一挥,就要往她身上打去:“老子还是太心软了,就应该直接打晕了给你带走!”
颜晚筠眼睁睁看着木棍挥舞而下,只得挣扎着抬手去挡。
此时,身后却深处一只更加宽大有力的手掌,直直抓住了打下来的木棍。
随后,颜晚筠半睁着眼,看见为首的男人被锃亮的皮鞋一脚踹倒在地。那根木棍几乎在顷刻间脱手,被自己身后浑身戾气的男人夺过,毫不客气地往脸颊砸去。
男人脸上几乎立即见了红,带着倒刺的木棍把整张左脸扎得血肉模糊。
颜晚筠后知后觉地听见警笛的鸣叫声。随后身前的几个人都被冲上来的警员制服,手铐合拢的清脆声响起,她脑子里嗡鸣作响,抬眸却对上宋酲那双满是怒火与心疼的脸。
“哥哥、哥哥。”颜晚筠好眩晕,被宋酲抱起来时,眼泪不停地留。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一遍遍喊他,“哥哥。”
“晚筠。”她觉察到男人的手臂收紧,精瘦漂亮的指尖擦去自己的眼泪,“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哥哥过来了。哪里还在痛?”
“我头好晕……哥哥,”颜晚筠勉强睁开眼皮。她眼前一阵阵晃动,说:“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你的问题,”宋酲垂着眼,深色眼眸里都是痛苦与自责。他把她抱上车,说,“晚晚,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可是、可是,”颜晚筠还在流着眼泪,她的眼眸不能聚焦,豆大的泪珠从里面掉出来,“哥哥,他们打翻了我给你订的蛋糕。”
“什么?”宋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毁掉了我准备的生日。”颜晚筠用力抱着她哥哥的胳膊,在车子里也不肯放。她也许是不清醒,莫名感到委屈和难过,在一片眩晕里哭得声嘶力竭,“哥哥,生日快乐。”
宋酲闻言,抱着颜晚筠的指尖,终于忍不住剧烈发起颤来。
*
颜晚筠被送去医院做全身体检。她实在撑不住,在做完脑部检查后,忍不住睡了一会儿。
醒过来时,颜晚筠耳边的嗡鸣声已经消失了。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纱布包扎好了,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鲜花。
花以向日葵为主,上面还附了两张小卡片,一看就是倪雪骄和林今衡买的。
“晚晚?”宋酲坐在旁边,看见颜晚筠睁开了眼,问,“睡醒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已经趁着这段时间,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也知道颜晚筠并没有去上晚自习。
但宋酲没有责骂病人的习惯,况且这件事大部分是他看护不当的错。
“我好多了,哥哥。”颜晚筠在宋酲的帮助下,坐起了身。她微微偏头,看见不远处的圆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盒子,里面装着被打翻的蛋糕。
蛋糕上又几处明显的裂痕,显然是摔烂后被人拼凑了回去。
“哥哥。”她喝了一口热水,指尖往蛋糕的方向指了指,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把蛋糕捡回来了?”
“嗯,旁边还有一块表。”宋酲看着她,黑色的眼眸在灯下显得更加深邃,“我看见表盒旁边写的卡片了。谢谢你,晚晚。”
“没关系。”颜晚筠看见蛋糕,有些开心,又觉得羞愧,“哥哥,蛋糕都已经被摔坏了。”她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有些懊恼:“这个时间,都订不到新的了。”
“没关系。”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透,宋酲微微打开一点窗户,让风稍微透进来一些。他站在病房巨大的落地窗前,脚底下踩着万家灯火,眼眸转过来时,漆色里都要带上温柔。
他把放在玻璃窗旁边的蛋糕拿过来,放到自己和颜晚筠中间。
“哥哥?”颜晚筠抬头。
“晚晚订的蛋糕,我会吃完。”宋酲说,“既然是给我过生日,晚晚要一起吃一点吗?”
颜晚筠一愣。她之前哭过,眼眶还红红的。
她睫毛眨了眨,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拆开蛋糕盒上的丝带,从盒子旁边附带的小袋子里找出蜡烛和打火机。
蜡烛也被砸碎了大半,颜晚筠翻找了半天,只拿出了两支完整的蜡烛。
“哥哥,”她兴冲冲地插好蜡烛,抬头对宋酲说,“吹蜡烛是要关掉灯的。”
宋酲眼底带着笑意,听她的话,关掉了病房的灯光。
颜晚筠也不要他帮忙,拿着打火机给仅剩的两根蜡烛点上了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