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姜小七感觉自己的经络在那一刻扩张，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汹涌的洪水，瞬间被力量灌满。
因为十年前的遭遇，她对锻造一事也产生了阴影，若是她三哥不去采集锻造所需的矿石，也不会惨死在诡道修士手中，割掉头，变成尸影。
从那之后，她便弃掉锻造这门技艺，终日躲在屋中，改当了裁缝。
若不是杜云屏让她在新的杏花村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她恐怕不会重拾锻造之术。
如今心中桎梏解开，她竟一跃成为灵台期修士。
这在以往的十方洲大陆闻所未闻。
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早就该觉醒了，这些暴涨的修为是她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只是在这一刻才释放出来。
姜小七适应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
她凝视着素问的尸体良久，偏头朝杜云屏望过来。
“我想看她的记忆，可以吗？”
她想起了一些细节。
十年前，她不是自己逃出来的。
“你逃吧，有多远逃多远。”
这是素问见到姜小七后说的第一句话。
紧接着素问就说这么小的孩子不适合炼制尸影，找人将她扔回了树林，让她自生自灭了。
姜小七望着杜云屏，心中升起一丝忐忑和期待。
她知道杜云屏能读到尸体的记忆，也知道这些自称玩家的外乡人有一个法宝叫琉璃镜，使用者能将心中所想映照在光幕之上，公之于众，就像刚刚那样。
她对当年的事有恐惧，也有疑惑，她突然想弄个明白。
杜云屏点点头。
素问活了几百年。
她将素问的尸体留到最后，就是想施展「解语花」，看能不能探到有用的信息。
杏花村太闭塞，眼珠子脑子又不清醒，以至于她现在道元修到灵海期、灵力已达灵觉期，对某些事还是一知半解。
“怪我咯……”
眼珠子小声嘀咕。
相比起初次交谈，它现在已经收敛许多。
杜云屏蓦地抬头，她听到一阵脚步声，朝山洞口望去。
辛十四已经化作人形，从洞中走出，紫色瞳眸覆盖上一层冷意。
“青玄子也在这里待过。”他嗅到了那个道士的气味。
青玄子不比素问好对付。
玩家们灵力耗尽，日月汤也喝光了，实在不适合再跑去追杀青玄子。
杜云屏思索片刻：“先回去。”
辛十四望着杜云屏的眼睛挣扎片刻，妥协下来。
*
辗转过后，众人在第二日回到杏花村。
在镇压了一众鬼面蝎之后，玩家们将一颗巨大的冰球从村口推进去。
经过田圃区时，正在帮玩家们除草浇水的钱田二人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冰球。
“这么大块的冰？”
棉花唐指指恩次方跟何首乌：“这两位干的。”
一个用「小水花」补水，一个将水凝成冰块，这表兄妹简直合作无间。
“冰块保鲜嘛。”恩次方双手抱臂，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不然这么热的天，素问的尸体该腐烂了。”
钱田二人听到这句对视一眼，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一个新来的男玩家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技能？”
恩次方摇头。
“这不是什么固定的技能，都没在我技能列表里，我是因为水灵根资质比较高，所以研究了一下怎么操控水元素。”
“就像龙十三，他捏建筑那一手应该也不是技能。”
黑山从一旁窜出。
“恩姐，我也有一点水灵根，你教教我怎么把水变冰块呗？这大热天的我正好喝点冰饮。”
“这个东西嘛，靠的其实是想象力。万变不离其宗，你找找自己施放技能时的感觉，说不定就能悟出来了。”恩次方将手背到身后，讲得头头是道。
黑山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决定还是努力攒声望值，下次在杜云屏那刷到好用的技能再兑换。
自由发挥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
几人交谈时，杜云屏就在一旁看着，白洞仙的声音冷不丁在她身后响起。
“术法只是范式，若是不拘泥于这一招一式，世间万物都能操控。”白洞仙袖子高高挽起，手里提着两株带着新鲜泥土的灵草。
杜云屏临走前怕她没事干，给她分了一块田圃，这段时间她也在打理灵田。
不知道白洞仙念了什么咒诀，众人就见她脚下那块田圃的泥土自动分开，露出两个浅坑。
紧接着又看她将手轻轻一抛，灵草直直栽进浅坑，被周围的土掩盖下来，压实了根茎。
“我算是知道她道元为什么消耗那么快了。”眼珠子在杜云屏脑中说道，“这术法嘛，其实就是个省事省时间的东西，用最少的灵力，达到最精准的效果，玄术也差不多。”
“她这样随心所欲的，在施术过程中肯定绕了不少弯路。”
杜云屏若有所思。
这就跟她捏界面差不多，她的道元关乎自己的性命和杏花村神兵门的存亡，所以她每次都会寻求最省道元的方式来编撰界面。
白洞仙没那么多顾虑，自然就随性而为了。
“那两株灵草有点眼熟……”何首乌看了一会儿，有点不太确定。
恩次方瞅了一眼，淡淡道：“那是你种的黑神花。”
她手上有截图，叶片上被虫咬的痕迹都一模一样，错不了。
何首乌：？？
杜云屏叹口气。
她出门前忘记给白洞仙留点种子，想必是张婶子爱占便宜的习惯在作怪。
“灵草被挖的到我这确认一下。”
她得给玩家们补点声望值和种子，安抚一番。
忙完这些琐事，杜云屏才看向冰球里的素问。
在她的示意下，玩家们将冰球推到新建不久的大殿，然后
由恩次方将冰融化，蒸发在空气中。
棉花唐则自觉将琉璃镜拿出来，放到大殿正中。
他们都知道的，又到了过剧情的时候。
表面上是姜小七自己想看，其实这些npc就是在找各种借口让玩家了解剧情。
这种形式他们并不觉得烦，感兴趣的留下来观看，不感兴趣的也可以去做别的事，下线休息都行，一点儿也不影响游戏体验。
像老钱就自己扛着钓竿提着桶去了河边。
除了老钱和留在神兵门采矿的人，其余玩家都聚在大殿中。
钱田二人也在，他们从田圃到大殿这一路上已经跟杜云屏坦白过了，先前确实是认识素问，不过素问只是接了幽冥宗的委托，带着一众尸影将这些附属宗门的修士送到秘境口而已，与他们并不熟识。
要不是听说杜云屏即将对素问的尸体使用「解语花」，他们原本是不想提的。
白洞仙对这不感兴趣，跑去喂鸡了。
姜小七则紧盯着琉璃镜，深吸口气。
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大仇得报，人都死了，她却突然起了探究的心思。
素问此刻就躺在大殿正中，白色蛇尾长长摊在地面，尾端已经缺了一段。
她面上的污血已经被洗净，露出原来的清秀面貌。
杜云屏蹲下身，将手轻轻放在她额头上，另一只手拿过琉璃镜。
「解语花」，触碰尸体，随机获得记忆片段，灵根资质越高，获取片段越多。
一道光幕出现在大殿半空，除了杜云屏正闭着眼，其他人都猛地抬头。
慈祥的脸出现在光幕之上，侧着头，在和旁边的人说着话。
“这便是此次百花谷宗门大比的魁首了，后生可畏啊。”
这人明明胡子和头发都已变成银白，面上的肌肤却依旧饱满，大概是所谓的鹤发童颜。
他笑眯眯望过来：“素问是吧？”
「解语花」都是以死者视角观看记忆，玩家们感觉主视角正在轻轻点头。
慈祥老人捋着胡子：“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亲传弟子，我已吩咐下去，将你的别院收拾出来，你以后便有自己的炼丹房了。”
“多谢师父。”
古雅如琴韵的声音响起，听着是素问的声线，只不过比现在稚嫩一些。
“懂了，这是素问刚加入百花谷的时候吧？”
玩家们一边看一边低声讨论。
“那就是几百年前。”
黑山将一颗炸得酥脆的回香果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素问说过，她几百年前是百花谷的长老。”
画面陡然向下，是素问在行跪拜礼。
待她抬头，光幕突然起了涟漪，原本慈祥的脸变得阴森，场景也由百花谷正殿变成昏暗的地下室。
素问慌忙低头，发现自己正浸泡在装满血水的木桶中，手腕被割了一道口子。
“恭喜宗主突破灵圣境界。”
“这个血，真有奇效啊……”
两道声音与画面一样空灵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