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西夏、金人同时夹击永兴军路,这是个绝对坏透了的消息。
朝堂上,百官齐聚,讨论该如何应对金人和西夏的联合进攻。有人说:“此次进攻,显然是两国提前布局好的阴谋,我们大军兵力都用于布防河东路、河北中路、西路,完颜宗望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故意绕开大军防守点,联合西夏人出其不意袭击永兴军路!”
“西北军左右遭袭,若救援不及,完颜宗望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届时东京之困就会重演。”
“官家,必须立刻将河北路和京西北路兵力调至西北,全力防守金人和西夏的进攻啊!”
“不行,如此河北防御出现空挡,金人若杀回马枪,太原诸城就会陷入失守的危险。”
“大军皆在河北,不动河北军力,如何抵抗两国夹击?”
“河北失地随时可以夺回,京师才是重中之重!当日就是因为各地兵马固守城池,放任金军长驱直入,才导致东京城被困。”
“还有各路厢军也应该调动起来,保卫京师!”
“……”
朝堂上众人七嘴八舌,吵作一团。赵芫坐在上方,被这群乱糟糟的声音吵得不耐烦,金军只不过突袭了一个吴堡,在渡黄河而已,还没能怎么样,坐在中枢的大臣就乱了阵脚。这是得了恐金症。
赵芫敲敲扶手,出声打断了已经跑题的议事过程,“诸位相公,朕想问你们个问题。”
最高领导开口说话,纷乱终于停止。
赵芫:“金军如今在西北总共占据了多少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张叔夜上前拱手答道:“完颜宗望所率领金西路军自年初南下,一共所占城池包括西京路奉圣、云内、东胜、宁边、武州,河北东路丰州、府州、兰州、宪州、忻州、石州。其中石州与黄河相接,吴堡正在黄河边上。”
赵芫:“燕云西京路,本就未曾完全交接给大宋,暂且不算在内。”
张叔夜:“那便只有河北东路六洲,以及小股骑兵骚扰的河北西路、河东路。”
赵芫:“太原府可曾失守?”
“未曾失守。”
“隆德府可曾失守?”
“未曾失守。”
“绥德府可曾失守?”
“未曾失守。”
赵芫重重拍击座椅扶手,声响在安静的大殿内显得极为刺耳,“那诸位为何慌张至此?”金人不过使出一点小伎俩,就能让坐在京师的你们自乱阵脚!不知道的还以为金军又打到东京城城门下了。
懦夫!
上首的年少官家虽没骂出这两个字,它却已于无形中重重砸向众人。刚刚吵得不可开交的人顿感面皮发涨,无地自容,当中还有想为自己开脱的,比如方才叫嚣的声音最大的殿中御史王时雍,勉力为自己挽尊:“康王殿下就在绥德,若被金军捉走,对我大宋军心的打击无可估量啊。”
想到被一锅端的皇室,众人面色变化,人心浮动不定,这还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赵芫视线在众人的面容上扫过,空气逐渐凝滞,除了李纲等坚决的主战派官员,其他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很焦虑’‘没信心’。对金人的恐惧,已经深入到许多人的骨髓当中。
第82章 御驾亲征
十二月九日,西北战报传来的第二日,群臣还在人心惶惶当中的时候,赵芫宣布,任命韩离素为参政知事(副相)兼刑部尚书,命令镇守河间府的宗泽立即回京并任命其为东京留守。
而赵官家本人,即刻御驾亲征。
韩离素是她信任的人,宗泽则是由文转武的坚定主战派老臣,将东京城留给他们镇守,可以保证后方的稳定。
赵官家这么一出,简直惊掉群臣的下巴,除了开国皇帝,哪个官家会跑出去御驾亲征?
可赵官家的政令已经发出来,说明三省相公已同意这个决策,百官唯有听从的份儿。一时间,不少对二圣北狩有严重阴影的官员直接病倒在家,仿佛赵芫此去就是羊入虎口,给完颜宗望送菜的。
不论百官如何忧心忡忡,十万禁军依然在赵芫的命令下,一日间集结出发。
官员们在万胜门外送行,眼睁睁看着赵官家打马率先冲在最前方,一骑绝尘,不见了踪影,只能看到大军当中的代表大宋皇帝的数面三旓龙纛、以及赵芫独有的军旗烈火朱雀旗在寒风中烈烈翻飞、飞速远去。
十二月的西北,彻底进入了严寒的雪季,草木枯萎,水面结冰,人在野外生火都很困难。这样的天气,是不适合军队出征的,尤其对于生活在温暖地带的宋军来说。但对金人来说,天寒地冻,反而更令他们熟稔,战力比在酷暑时更强悍。
女真人本就从白山黑水中而来,糟糕的气候造就了其凶悍无比的战斗能力,茹毛饮血、猛虎下山,不外于此。
为了兵贵神速,以奇袭进攻宋军镇守的绥德城,完颜宗望下令三日内十五万大军强渡黄河。现在正值黄河水位最低,水面结冰,骑兵可以直接踏冰过河,对不擅水性的金人来说简直犹如天助。
由于刘光世的疏忽,金军连续几日渡河,他竟毫无察觉,直到大批金军在黄河西岸集结列阵,才惊惶发现远在太原府的金军竟然不知何时渡过黄河来到了永兴军路。只能慌忙召集军队,列阵严阵以待。然而他手下的大批人马都被派出去经商,此时能集结到的不过留守宋军的三分之一,另三分之一在各大边城驻守。
绥德城中的军队紧急调动,如何瞒得过刘子羽,立刻召集数百禁军,将康王保护起来,而他独自上城头向外望去,目之所及,瞬间令他瞳孔收缩,心神震颤。无数铁蹄踩踏在地面发出仿若雷霆轰鸣之声,只见远方疾驰而来的异族骑兵如同庞大的乌云,速度极其迅速向己方倾轧而来。
金人,兵临绥德城了!
刘光世在城头亦看到了金军的来势汹汹,到底历经多年西北战场的人,便是呆子也能积累出战斗经验,此刻立即下令据守城池。
一辆超速的巨型卡车迎面撞过来,傻子也知道不能直接往它面前冲。因此刘光世的据守命令,确实保住了绥德城。金军即便有十五万之众,但想要攻城,也只能排除部分先锋部队进攻城墙城门。
一连数日,绥德城的城墙和城门都在发出艰难的轰鸣声,叫嚣声,厮杀声日夜不停。
城内,刘子羽本以为刘光世现在必定严阵以待,时刻预备与金人大战,毕竟他和数百禁军就是这么打算的。然而当其来到刘光世的将军府时,竟发现里头居然正在笙歌曼舞、饮酒享乐。
里面不止有刘光世,还有他的心腹将领们,眼见刘子羽到来,喝得酒气熏天的刘光世笑着让人给刘子羽看座。
“大将军,外面金人正在攻打城池,你们这是何意?”刘子羽只觉得一股子热血直冲天灵盖,他怎么也想象不到,刘光世府中会是这般景象。
“金人攻打城池,不妨碍大家喝酒嘛。”刘光世身边一个军师模样的中年人举着酒杯嘲笑刘子羽胆小如鼠,只不过被攻打城池就吓成这样。
另一个抱着女人的将领哈哈笑道:“金人又没能打进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松快松快。”
“差点忘了还有刘相公你和康王殿下,来人,送两个女人交给刘相公带回去享用。”刘光世大剌剌地直接吩咐。
刘子羽气的浑身颤抖,牙都咬出了声:“你,你们如此懈怠,万一金军破城,在座谁都逃不掉一死!即便不死,我也会上奏官家。”
军师阴阳怪气地说道:“刘相公明明不懂得打仗,竟然在大将军面前指手画脚,如果大将军听了你的话做出错误决断,最终后果谁来承担啊?”
“我们此时放松身体,就是在养精蓄锐,准备大战,到了刘相公口中怎么成了懈怠,”本在玩乐的将领推开女人,酒杯重重砸在桌案上,起身大踏步而来,凶狠地盯着满脸怒容的刘子羽,“西北军将士为国戍边多年,功劳无数,岂容你这样的小人可以三言两语冤枉去?”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刘光世和他的亲信战前饮酒作乐,容不得狡辩!”刘子羽怒声反呛,对前来施压的高壮将领毫不畏惧,听着城外的战鼓声嘶吼声不断传来,他咬牙施压:“刘大将军,只要你和你的下属立刻撤掉这些东西,上城门督战,这件事我便当作不知……”
话没说完,上前来威慑刘子羽的将领忽然拔出刀,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刘子羽不敢置信地慢慢滑倒在地,口中喷出血沫,指着他和刘光世等人,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口。
“妈的,还想上奏官家,老子让你死在金人手里头!让你去阴曹地府上奏!”出刀的将领将佩刀从刘子羽身体拔出,一脚将人踹开。
刘子羽死不瞑目的尸首被人拖了出去。
而上首的刘光世依旧端着酒杯,满脸笑意,似乎不意外手底下人会突然杀死钦差大臣。刘子羽的死,在得到金军渡河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被他策划好了。谁叫刘子羽软硬不吃,手里还捏着他的大把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