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伊兹可不想自己的全新人生还没开始,就因此迅速结束了。
艾沃克德的灰眼凝视着他,透过那层无名雾气,伊兹仿佛看到了不断跳跃变化的无限光辉,也莫名感到了一丝紧张。
“当然。”
在伊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时,艾沃克德回答了,似乎心情还很不错,嘴角上扬了那么一小点。
他看向暗林,说:“那就从拆解我施给这小家伙的咒语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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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沃克德是个思虑周全、说到做到的人,他为了伊兹不去顾虑医院里人多眼杂,还特地在他的病房门窗都设了迷惑咒和屏蔽咒,告诉他现在没人能注意到这个病房。
病房是单人间,墙壁隔音很好,伊兹也不用担心吵闹到别人。
但在他没出院时就开始练习是否有些不太人道?
好吧,跟艾沃克德也讲不了什么人道。
伊兹在对方无甚感情波动的目光下认命地按住挣扎的暗林,拓印下那变体的束缚咒图案。
看了看自己还打着点滴的左手,他有那么一瞬间似乎预见了自己未来的黯淡生活。但随之他就调整了自己想法。
不说别的,有艾沃克德来指导你实操法术,单从学习的角度来讲,他就觉得这一生算是值了,至少也不亏对他之前熬过来的十多年。
而且,他自己其实也有点好奇,自己适应了克苏鲁世界的规则后,接触「真实」时,会不会同样理智下降。
有艾沃克德在旁边看着,自己至少不用担忧一下疯了会伤及他人,还没人收尸。
这么想是不是还不错嘛。
说来,艾沃克德会多久离开呢?他暂时不想让对方离开,虽然荒谬,但这种有人照应的安全感确实让他安心。
伊兹一心两用,边解构图案边想着一些有的没的,随后就被艾沃克德敲了一下,被吓得手一抖笔墨差点飞出去。
艾沃克德是一点不留情,真的直接敲他头上,发出清脆响亮的敲击音,就仿佛在敲一个水都装不满的罐子。
他也没说什么,但伊兹却不敢胡思乱想了,压下各种小心思,专注于笔下的作业,甚至不敢水字数,一字一句比毕业论文还斟酌。
艾沃克德确实是没刁难他,相反,因为太清楚伊兹的水平,他布置的作业总会是恰到好处,是让伊兹感觉说难也不很难,说简单也是需要花上时间思考才能做出来的程度,以此去加深拓展他对「真实」的理解,走向更深处。
从这点看,他确实担得起一个“好指引者”的名号。
十几年在迷茫中探索的经历没让青年失去鲜活,虽然有异常的影响,但伊兹在放松下来时,往往也懒得收敛自己的心绪。
这点还是难得的,追寻「真实」的途中有太多生物会忘却自我,或迷失于路径之中,或直接与所谓「真实」融为一体,但更常见的就是变得麻木。至少在把控自我方面,伊兹有足以让艾沃克德欣赏的品格。
保持自我的演员才能演出更多精彩的戏剧,艾沃克德带着些许探究地凝视着对方,他的视野没有角度的局限,亦或者说角度本是他的延伸。
这会是一场经典而又趣味横生的戏剧,他要以他自以为的人类身份去经历现在,在未来那会一段足够有趣的历史。
所以,祂提前将祂的眼睛留在他身边。
第10章
在艾沃克德的指导下,真的靠调动自己力量施展出自己人生中第一个法术的伊兹心里波澜起伏。
他手下,原本悄然蠕动的束缚咒似乎一下失去了活性,暗红的纹路向内蜷曲,莫名让人想起在烧烤架上蜷曲的鱿鱼须,还有些实质性的若有若无的炭烧味儿。
终于摆脱束缚的暗林瞬间化成一滩,似乎也是怕了艾沃克德,立马顺着床单流进了床下的阴影里,怎么叫都不出来了。
伊兹感到好笑,笑了几声转头向罪魁祸首问起自己什么时候能出院。全新人生刚刚开始,伊兹半点都不想浪费在医院。
艾沃克德在伊兹刚刚拓印图纹、演算笔记的那张纸上涂涂画画,仅仅是解开束缚咒在他看来还不够,其解题过程中还有许多可以改进与延伸的地方,他都一一给伊兹标了出来,顺带回答,“今天下午就可以,明天晚的飞机,我们要去华国。”
“去哪?!”伊兹一下精神了,眼睛微张大,看着艾沃克德想要再度确认那个名词。
但艾沃克德没惯着他,说完这句话后,把批改完的纸给了他,就走到病房另一侧的椅子上看书去了。
不过这足够让伊兹暗喜一阵了,之前的十多年里,剑都悬在头上,就算偶然到了故乡也只是收集完情报就走,绝不多看一眼,心境当然和现在不同。
小小地高兴了一阵,他才低头去看艾沃克德给他批改的“作业”。他在国外还是习惯用中文写字,艾沃克德就也用中文给他批改,字不出意外地是那种谁来看也挑不出毛病的好看,不过伊兹发现艾沃克德写字似乎喜欢画圆——或者说是写出一种奇特又不突兀的弧度感,笔锋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犀利,很有辨识度。
将艾沃克德的批改和旁注看完后,简单用过午饭,收拾好自己,伊兹就出院了。
他们在一个旅馆里歇脚,艾沃克德在出院时就将他的相关证件给了他。而伊兹看地图时还发现旅馆离吉萨金字塔群挺近的。
秉持着中国人来都来了的精神,再说也没有其他事可做,他提出了明天去逛逛金字塔的建议。
意料之外,艾沃克德说他也一起去。伊兹慢半拍才想起来,古埃及曾有一段被人为抹去的黑暗历史——黑法老时代,黑法老即是那位最接近人类广义认识下“恶魔”形象的伏行之混沌的化身。
时间虽已过数千年之久,但这位外神的影响还未从埃及完全消退,神秘界里有些长寿的人至今都称呼埃及为“混沌的土地”。
事实也确实如此,那位混沌的信徒们显然把埃及当成了什么圣地,每年埃及发生的神秘事件往背后追溯都基本都有他们的身影。可以说,埃及里确实到处都是混沌的眼线。
而以伊兹与那位伏行之混沌所结的梁子……当然那位到处搞事都忙不过来,应该不会计较他这么个小玩意儿,但祂的那些如疯狗般的信徒可不一定了。自己之前都住在埃拉特了,还不敢自己溜到埃及去就是因为这个。
结果他现在还忘乎所以地想要自个儿跑出去玩儿。
终于,伊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下,自言自语道:“我这两天是不是有点亢奋?”
艾沃克德上下扫视了他一圈,不咸不淡说:“门扉之间是一个超常空间,进入太久后总会有一点小后遗症。比如,你体内一种被称为多巴胺的神经激素分泌异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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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穿过广告牌四立,充满赛博朋克风格的马路,他们踏进吉萨金字塔的目光之下,瞬间就如穿越到千年之前,其反差感会让所有人感到混乱。
阴云为底,矗立数千年的金字塔依然震撼着每一个前来仰望的人。伊兹没有去租骆驼,而是选择用双脚丈量这座谜团甚多的远古建筑的金色周边,感受微风吹起沙砾轻打身体的触感。
古埃及至今都有不少未解之谜,他对埃及历史也只在表面上,更别说在此世人类有不少历史细节之处与他记忆里的有很大出入,他曾经梳理过部分,但肯定不及艾沃克德那么了解真实的历史,所以他忍不住去问艾沃克德相关答案。
艾沃克德对知识向来慷慨,乐于解答任何问题。
在他一以贯之的客观冷静的声音中他们围着金字塔漫步,伊兹知道现在开放的金字塔内部道路十分狭窄,只能弯腰前行,旅游体验相当糟糕,于是放弃了一探其内部的想法。
“……在修建里面的直角三角形厅室时,信仰混沌的那个工匠在各角的‘背后’刻下对你们而言不详的诅咒,致使这处厅室二次修建过……”
“二次修建时狂妄愚蠢的祭司因不敬放出了怪物,彻底激怒了蛰伏已久的混沌,由此造成了黑法老时代到来前的第一次血腥。”
不知不觉间,似乎有内行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自来熟地接嘴道:“芦苇原也失去了它的宁静,在外神的怒火下化为血肉填充的泥沼。”
这声音有些耳熟,伊兹转头去看,果然看到了一个熟人,戴着眼镜也遮掩不住他毫无机质的眼睛,像一个机器人一般僵硬,但只要听到别人在说什么他知道的知识,他却会灵活地跳出来跟着说——并自言在其中能学习到更多。
很明显,对方也终于发现了他,眼睛一下睁大了,显得眼睛更没活力了,像一只鼓着眼睛的□□。
□□惊讶,但语气又跟什么电子产品的语音包一样寡淡,“伊兹?”他又看向伊兹旁边的银发男人,似乎想看什么又没看清,疑惑地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