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伊兹抬起那个稍重的手提箱,上下翻看了下,觉得它上面虽然有火烧的痕迹的焦印,但整体完好,关卡处也没有变形,加上埋住它的是新土,应该是有人在火灾后来到这里埋进来的。
值得庆幸的是,手提箱没有被锁,伊兹轻易就打开了它。里面装了一套女式的服装、鞋袜之类的,有几束百合永生花,伊兹还翻出了一个线订本,有点破旧的样子,许多纸张还有点残缺。
他翻开第一页,见上面写着“鐘素素”和一行字,估摸着有线索,于是他翻开后面,才发现是一些日记,伊兹快速看了下,略过一些日常琐事的记录,他注意到一些重要内容:
[卅五年五月二十……岚姐说日记就是把把自己做了什么,有什么感受给写下来……
做个事情还要什么感受哦?城里人果然不一样的,要比我们想得多好多。
还要给每年说个年份,“民国卅五年”,民国是什么哦,明天去问问岚姐吧。好像那个读书人的屋头挂了本日历,上面也这样写,真稀奇……
……
卅五年六月十三……岚姐居然是个道士!还是真的会驱邪除魔的真道士!比那个装神弄鬼的方道士厉害多了!
……
卅六年一月一……岚姐来我们家跨年了,她还送我花,说是永生花[1],可以保管好几年不凋谢的,真厉害。不过我还是要好好保管,听说城里人会拿个花瓶摆在桌子上的,我也这么干吧。
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真想和岚姐一直在一起,岚姐可以一直留在村子里吗?但好像村长不喜欢外乡人来村子住太久哇,连那个读书人明年也要走了。
嗯……我也许可以去找妈妈,求求她让岚姐也成为她的女儿,然后岚姐就可以一直呆在村子了……
不过岚姐想和我一起呆在村子里吗?想不到,好苦恼……
……
卅六年三月十一岚姐下个月她要走了……
……
三月十三……在河边遇到读书人了,他给我说春天河水很凉。莫名其妙。
不过有个人陪我聊天也是好的。我告诉他我不想和岚姐分开的事了。
他问我,岚姐无法留下来,那为什么不跟着岚姐离开。
……对啊,我为什么不能跟着岚姐离开呢?我会识字还会写字,也会照顾自己,不会拖岚姐后腿的!
但……我是妈妈的孩子啊,孩子怎么能离开妈妈……
…………]
这之后有好几页都被人扯烂了或者被人涂花了,伊兹再怎么用力辨认也只能看出“爸爸”“吵架……骂”“外乡……妖怪”“……驱逐”“烧……”等字样,串不起什么逻辑,只翻到最后一页,依旧是钟素素笔迹,但字显得轻飘飘的,软弱无力——
[回到妈妈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对吗?]
伊兹看完,想起莫恙和钟老汉儿吵的一架,突然明白了,正常情况下,也就是他们没有“附身”这些人下,白天钟素素应该就是“自愿”跟着钟老汉儿回到“妈妈”身边。
这个“妈妈”应该就是指石母娘娘。
那之后呢,他们介入后钟老汉儿怎么就死了?村子又怎么一副被火烧的废墟样?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现在他们所看到的的一切究竟是虚假的幻象,还是真实的民国卅六年的投影?
但如果是后者,伊兹也有些疑惑,花石和花石村出现的时间最早不过两年前,怎么会牵扯到民国时期的事。民国就可能存在的石母娘娘若确有其物,又怎么和花石联系在一起的。
疑点太多,让伊兹对这本日记的真实性都有些斟酌。
就在他还想搜搜其他地方时,一阵轻微的“簌簌”声在不远处突然响起,让伊兹立刻警觉起来。
他快速收起手提箱,掏出手枪窜到树干后,侧身去看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便看到了,院子里原本安安静静躺在地面上的碎石头“活”了过来,从不知名的地方伸出一根根细小几乎不可见的茎须,随后不断伸长,互相连结,让许多碎石头渐渐聚合形成一个人形。之后,那些茎须也逐渐变得粗大,颜色变得深绿,末端分叉生出一颗颗密密麻麻的卵状的花骨朵儿似的东西。
这一“生长”的过程发生的极其迅速,不留神就长出了三个这样的石头怪,在伊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对方已经长出了眼珠,昆虫复眼般的眼珠由茎须连结着,顶在它们头顶上,伊兹看向它们时,它们也转动眼珠盯住了他,并迅速反应,以一种不属于石头的敏捷,向他奔来。
伊兹拔腿就跑,同时开了两枪,一枪精准打中了一只怪物的连结节点,让它一下子散了架,而第二枪却只打中了另一只的“脚”,稍微减慢了些它的速度。
他跳过已经倒塌大半的院墙,回头确认自己已经拉开了些距离,便慢慢停下,通过院墙的空缺处,看准剩下两个还在不断朝他奔来,一步掉一点绿叶花瓣的石头怪,嘴上快速念咒。
即时,一股不可见的强大力量由伊兹创造出来,飞速袭向剩下的石头怪,将它们凭空掀起,往后撞出了十多米远,随后重重落下,连结的花茎也被撞散,无力勾连石块,让怪物重新散成一堆碎石。
这是一个比较常用的战斗法术,伊兹还拿着「银眼」时也没少用,可不得不说,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发动这个法术——在艾沃克德的指导下的半个月里,他练习的也是一些更容易上手的民俗魔法和日常类魔法,战斗类法术危害性较大,平时也没什么机会练习。
这也导致,在法术效果产生的一刹那,伊兹的大脑毫无准备地宕机了一瞬,眼前发黑,踉跄了几步才缓过神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而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与不安如蚂蚁般爬上他的全身,完全打乱了他原本还冷静的思绪。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他心里有声音在说。
无法控制自己,伊兹惊慌地看着周围,哪怕那里除了废墟什么东西都没有,应该是唯一威胁的石头怪也在犹格索托斯之拳下失去了行动力,但他就是无法克制自己去脑补无数存在着可能性的意外发生,就像每一个恐高患者在山坡上都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象自己从山上掉下去。
不对劲。
很不对劲。
伊兹再次拍拍自己的脸,放平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而且你不再是半个月前的你,不再是那个就算贯穿心脏也能自我修复的你了,你稍有不慎,就会葬身其中,并无人知晓。
心里声音还在说。
这也许就是真实的“疯狂”?
伊兹条件反射地将这些由精神力下降而带来的恐惧提炼出来,用一种超脱的视野去旁观其在心灵上掠过的轨迹,以达到内心的平静——这是戴望云教给他的方法。
所以说练习时还是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啊,就该听从艾沃克德的建议,提前去适当练一些具有杀伤力的法术嘛,这样也不会在这种尴尬的时刻突陷所谓疯狂之中。
深吸一口气,他打开自己的记忆,让所有偏向正面的回忆充填自己的大脑,不去偏执地去想周围有什么会伤害他。
伊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摸出了艾沃克德给他的蔓藤状饰品,他看着它沉默了一阵,还是只收到手心攥紧,饰品上凹凸的刻印和尖锐的边缘刺激着皮肤,冰凉的痛感莫名给了他几分清醒。
但伊兹依旧站在原地,慢慢给自己做着心理催眠,也在此时,一声惊呼从旁传来。
“你……嗯,莫恙调查团?”
伊兹睁大眼睛,缓慢且僵硬地看过去,看到了一个陌生的民国女子,但拇指上绑着红绳儿,他咬了咬唇瓣,强迫自己平静地回答:“我是伊兹。”
陌生女子松了口气,说:“我是林不知。”
第18章
发觉那些古怪的大汉走了,林不知就暴力开门,而出了穆烟岚家她才发觉四周莫名变成了火灾后的废墟状,还没逛多久,她就听到枪声和什么重物落地声,匆匆赶了过来。
现在,林不知看着半倒塌的院墙后,重新碎成碎石头的不明生物和掉落一地逐渐开始枯萎的花叶茎,莫名感到一阵恶寒。
她转头,看向脸色几乎白了一个度的伊兹,明显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伊兹右手把蔓藤饰品攥得极紧,尖锐的凸起几乎要将皮肤割破,但他就像感受不到痛似的,反而,还要托手心痛楚的福,他现在能语气平静地回答林不知的话,“……使用法术后的临时疯狂状态,过一会儿就好,你先别靠近我就行。”
被科普过相关概念的林不知自觉地离他三米远。
还好伊兹还能正常交流,告诉她,“莫恙和何灵生在村长家,他们给我指过方向,我们先去汇和。”
“行。”林不知点头,补充说,“曲无被村民们带到后山那什么石母娘娘庙做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