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所以,奥森是你的……共舞者?”
  当有角之人出现时,祂会随机挑选一位召唤者与之共舞一曲,当然这个“共舞”不单单指跳舞,问答、拥抱、对唱等各种方式,完全取决于有角之人如何选择。
  “猜得挺好。”霍勒斯,应该说有角之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故作遗憾地说,“可惜,答案错了。”
  那还能有谁呢?
  那个白大褂?
  伊兹扶着墙,由此借了点力爬了起来,疼痛已经深入他的脑中,将所有尚有逻辑的思维全部侵占,眼前发黑到他甚至看不清有角之人的大致样貌,如若不是灵体没有汗腺,他相信自己现在已经是冷汗直流了。
  “呵呵。”
  有角之人似乎十分乐意看见他吃瘪的模样,发出愉悦的笑声,祂说道,“看看你现在多么虚弱,多么痛苦。”
  你还有脸说这个?
  伊兹忍着疼都要翻祂一个白眼,开口呛祂,“拜您所赐。”
  出乎意料,有角之人举起双手,十足无辜道:“哦,虽然我承认我有想折磨你的想法,但以阿撒托斯冕下名义起誓,我可从未实施——你能够感受得到。”
  此话一出,伊兹抬起头,打量着对方——伏行之混沌是阿撒托斯最狂热也最虔诚的信徒,这倒是公认的事实。
  而且,他调动着灵感去感受自己和对方的联系,却惊讶地发现,中间似乎被什么刻意阻断了,对方理应根本碰不到他。
  那在这片夹杂着「记忆」的梦境里,阻碍他说出咒语,驱逐对方或者逃走的……只有理论上可以操控一切的梦境主人了。
  可他的疼痛感是哪里来的?他原以为是有角之人小心眼计较他先前的无礼,故意折磨他的。
  “看吧,”有角之人依旧笑眯眯,“我连触碰到你都要迂回地借助我可爱的信徒之手。你的观察员、老师,当然亦或者以你们人类的习惯,可以称之为你的‘情人’——犹格索托斯可是下了不小功夫呢。”
  “……什么?”伊兹疑惑地皱眉,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提到犹格。
  “呵呵,还不明白吗?”有角之人挥了挥手,四周虚无之景突然变得凝实起来,最后化为一处小花园,一方小圆桌上摆放了些许点心和红茶,祂颇有雅致地坐在一方的椅子上,还伸手示意伊兹坐在另一边,“请坐吧,边吃边聊如何?”
  伊兹警惕地站在原地没动,他能感觉到,这里不是奥森的梦境了,他的疼痛感也逐渐消退。
  有角之人十分有耐心地看着他,然后说:“你有很多疑问,关于犹格的,关于你自己的,而你也清楚,我那小心眼哥哥的固执脾气,你总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的。不过这里,我暂时屏蔽了祂无处不在的视线,你可以畅所欲言,想说什么说什么。”
  伊兹垂下眼,没说话,但也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他想起了入梦前一夜,亚弗戈蒙对他的警告与惩罚,全知全视之神的控制欲有多么强烈?你的一思一想都必须在祂的允许之下,不然将会是恐怖的惩罚。
  鞭刑的疼痛和灼烧的窒息感背后,是最原始的暴力建立的不可侵犯之铁权。
  那又怎么办呢?然后在对方施加一点善意后又不由自主地靠上去,乖乖靠着对方补眠,尽管失眠完全因为对方。
  伊兹能意识到自己在被犹格观察,亦或者直白点说圈养,不得反抗,在他扣开门扉之间时就注定他最后的归宿只能是那里,门之主不会允许自己的猎物有自主选择的权力。
  但又说回来,这怎么说也是他和犹格之间的事,伏行之混沌在里掺和算个什么意思?
  犹格索托斯不怀好意,奈亚拉托提普就很好了吗?
  笑死,还不如相信阿撒托斯是智慧之神。
  所以伊兹根本不吃有角之人这一套,只抱臂说:“我对你可没什么好说的,让我离开这个空间。”
  “啊呀呀,真是无情。”有角之人撇嘴摇摇头,指了指桌子上看着就精致美味的点心,“连个小点心都不吃吗?”
  伊兹瞥了祂一眼,拒绝之意不言自明。
  有角之人摊手了,“真是油盐不进啊。你的运气可真好,遇到了我,要是其他‘我’,现在就会将你杀掉了。”
  “你连那句话到底说了什么都不想知道吗?”
  祂转眼问道,蛊惑之意不尽言表,祂十分确定伊兹绝对没有听清那在长廊里,引得他心思不宁的那句话。
  伊兹愣了愣,而这细微的情绪逃不开对方的注意,有角之人露出一抹微笑。
  但犹豫了片刻,伊兹还是拒绝了有角之人的回答,“如果我能知道,那我终究会知道,不需要你的挑拨与歪曲。”
  “……”
  “啧。”有角之人彻底失望了,不感兴趣道,“真是一条对犹格十分忠心的好狗呢。”
  第41章
  伊兹对有角之人的语言攻击不做反击。
  对付一个讽刺者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再说,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在一堆邪神之中,犹格索托斯就是相对好的选择了,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不过,回忆再多当初做出选择的心路历程也无济于事。伊兹很实在地转移话题到现下更应该关注的事:“我们不如谈论谈论这个与「记忆」杂糅的梦境。”
  大抵是终于谈论到非敏感内容了,他身上的疼痛感彻底消退,感受到这一变化的伊兹暗地闪过一丝暗流,转而又恢复正常。
  “呵。”
  有角之人已经失去了和伊兹交谈的兴趣了,只在心里蔑道,不愧是能和犹格索托斯“交融”的,千万年都不带软化的石头脑袋。
  而对于伊兹的提议,有角之人只哼道:“你真想知道,不如问问当事人——是吧……”
  祂看向了突然出现在伊兹身后不远处的人,勾起一抹笑。
  伊兹似有所感,转头看去,微睁大眼后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
  自从入梦后,伊莱娜感觉自己怎么总是在摔。
  她揉着酸痛的肩背,龇牙咧嘴地坐起来。
  入梦前的记忆已经全部回想起来了,而入梦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跑入森林的那一刻。
  不是,也没人告诉她来参加个国际学术活动还会失忆跑任务啊!
  伊莱娜简直大无语,觉得最近自己绝对水逆。心里吐槽几句发泄了下周日结果调休还加班的怨气,她才有心情环顾四周环境。
  这里似乎是个阴暗的地下室,四遍墙边稀稀拉拉躺了不少人,躺得很安详,不知是死是活,灯光昏暗,她也看不太清他们的面孔。
  这样的场景对调查员来说简直司空见惯,邪教徒就总喜欢在地下室搞各种恶心事。
  她扶着墙站起来,凑近去仔细瞧,才发现那些人面孔都挺熟悉,是同来参加「潮歌之时」活动的调查员。
  她去试探他们的鼻息,都有气,但摇不醒,大概都昏死过去了。
  稀奇了。
  伊莱娜确定现在自己应该还在梦中,那在梦境里把他们弄昏搞到这地下室来干嘛,而且前面那个奇怪的动物世界生日宴设定又是什么?
  不过,她还记得自她从石塔里出去后,就表现得怪怪的水母先生,当时山羊——伊莱娜现在猜测,它应该就是她和钟戈恩的带队老师吴教授了——告诉过她,是因为一名叫伊兹的先生不便亲自前来,用了些小手段俯身到了水母身上。
  伊兹。
  她这可认识了,入梦前还聊过天呢,那个被法术专业学长学姐吐槽“一年就写出这书来,这就是意志教育智慧全99的超人吗爱了爱了”的伊兹。
  不管怎么说,这梦境的异常,还有分到他组的伊兹先生要如此迂回地前来,可见事态严重。
  叫不醒地下室内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自己的队友去哪了,伊莱娜侦查了下四周,没看见线索就打算出去了。
  所幸,也许是因为幕后黑手不认为有人会醒来,地下室门并没有锁,伊莱娜轻易便来到了一个走廊。
  走廊四下没有明显的灯具,但还是有不知哪里泄出的微光照明。那微光还带着浅色水纹,在墙壁上静静流动。
  如果换个场景,比如海洋馆,进入这样的走廊,伊莱娜会感到静谧又浪漫,但她正身处一个未知地下建筑,身后的屋子里还有不少调查员不知缘由地昏睡在地,四下还找不到一个同伴。
  如上,伊莱娜只感觉进入这个走廊,就像进入了什么巨型海洋生物的喉管,真正踏入时,她还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水流声,从墙壁内传来,在四面八方地回响着。
  这让她想起了先前,那几条从石塔城堡那里流出,覆盖了整片森林的河流。之前她还疑惑石塔城堡这里哪里来的这么大水源,但现在一想到这里本来就是一个人的梦境,那么一切都又正常了。
  这条走廊不会就在那些河流下面吧?
  伊莱娜如此猜测到,同时往走廊深处走去。
  走廊十分安静,除了细微的水声,和伊莱娜自己的脚步声,没有其他声音,墙壁上出了发着微光的波动水纹,也再没有其他东西,更没有任何标志让人分辨清楚自己走到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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