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擦完前胸、腹部后重新浸泡,再向下。
  昏睡中的商牧只知皱眉,偶尔他没掌握好力道,才会感觉他的抵抗。
  只不过那抵抗就像是蚂蚁推大象那般,沈清鱼将这微弱的力道当做是他不适的信号。
  察觉到他不舒服,就轻轻拍他的面颊,说一句:“我在陪着你呢,好好睡吧。”
  等他眉头的褶皱舒展开后,再用酒精继续擦。
  人鱼线往下,避开遮挡地带,一路擦到脚心。
  然后换了盆水,再出来时轻轻托起他的脖颈,睡袍从肩膀自动滑下,单薄的锁骨支着他的肩膀。
  沈清鱼心无旁骛地将他翻身,细心地压了下枕头好叫他能呼吸新鲜空气。
  再从后颈开始向下擦,蝴蝶骨、脊柱窝,再到小腿脚腕。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挥发的味道,沈清鱼重新将他放好,拨了拨刘海确保退烧贴没沾到他的发丝,再为他盖上轻薄舒适的被子。
  又为他测量一次体温后将退烧药用水冲好,喂之前确认是甜的才放心。
  前一晚还说要送自己回学校,一切费用都由他来承包的人,如今病恹恹躺在他怀里,脆弱又贪婪地汲取退烧药。
  本来以为让昏睡的人喝药是件难事,没想到他竟如此主动。
  喝完药的嘴唇湿润泛红,大口呼吸。
  沈清鱼轻抚了几下他的背,待他在怀里睡熟后,才轻轻放下。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关闭定时闹钟后,又打了一盆水。
  像刚刚那样,一寸一寸帮他擦拭身体。
  这个方法效果很好,再次测量体温时已经下降不少,商牧的脸也没那么红了,他睡得很沉。
  “这一夜都是这么过来的啊,”沈清鱼把垃圾桶拿起来,颠了颠“你看,里面还有给你换下来的退烧贴呢,两个小时换一次,二、四、六……这不正好十二个吗!”
  商牧把头探过去看了一眼。
  沈清鱼把垃圾桶扔到一边,又说:“伺候了一晚上,好不容易你体温稳定了点,又攥着我的手不放,我就只能就近拽个硬板凳坐在这陪你。”
  商牧更加吃惊:“我攥着你的手?”
  沈清鱼埋怨地看了他一眼:“我要走你就哼哼唧唧,非要牵着手才能睡熟。我动也动不了,一坐下就犯困,然后就睡着了啊。”
  “那你……你怎么睡的?”
  沈清鱼左手支着下颌:“就这样啊。结果被你一嗓子吼醒,脑门是砸你腿上了吧,疼死我了。”
  商牧眨了眨眼,应该是他睡梦中支撑不稳,所以才导致自己醒来就看见那副场景。
  没办法,当时自己光溜溜的,腿.间还趴着个男人,谁能不想歪、不愤怒啊!
  商牧正欲解释,突然反应过来:“十二个?”
  “嗯,不对吗?”
  “你早上来的,那现在几点?”
  沈清鱼拉开窗帘,火烧云席卷半边天际,橙红色日光闯进房间。
  “十二点半了,”他说,“但没关系,我已经跟你助理说了,他告诉我你的事情不算太重要,两个会议和半小时的面对面会谈,还有去工厂巡视,你不出面也没事。”
  商牧垂目,在混乱不堪的大脑里想起今天的行程表。
  一切都跟沈清鱼说的一样,幸好今天的事不算重要,不然他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可真闹出笑话了。
  惊魂未定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头痛紧随其后侵袭而来。
  他倚在床头轻揉了会儿太阳穴,再抬眼,看见沈清鱼抱着肩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不抬头,也不讲话,修长的手指拨弄床单边缘的麦穗。
  商牧抿了抿唇,开口:“谢谢你。”
  沈清鱼头也没抬:“哦。”
  商牧清晰分辨出这句话里掺杂的委屈和愤然,可他却没选择发作。
  这代表什么呢?
  他很有涵养?很有绅士风度?尊老爱幼?
  商牧觉得自己的脑袋混乱的犹如一团浆糊,幸好《沟通的技巧与方式》这本书就在枕边,睡前他基本都会看上半小时左右。
  商牧缓缓翻开书,找到其中一页。
  【活泼好动的人为什么和你聊天就变得内向?】
  【是你们的磁场奇怪吗?不是的,一定是你没有被他调动气氛。】
  【现在放下书,听我的开始演练——】
  [1.嗨!听说你昨天去了海洋馆,那里动物的种类多吗?]
  【主动提出对方感兴趣的问题,引导对方多说,这时候你也要表情愉悦,做出迫不及待的向往神色。】
  商牧合上书。
  清了清紧绷的嗓子:“小鱼。”
  沈清鱼兴致不高的“嗯”了一声。
  “可以给我讲讲你打篮球时候的技巧吗?”
  沈清鱼抬了抬眼皮,看着他:“你感兴趣?”
  这一眼对视,让商牧信心倍增。
  这本书还是有用的,不仅能让自己改变‘冷冰冰’的性格,还能挑起活跃气氛。
  他点头,苍白的脸终于浮现出血色:“很感兴趣。”
  沈清鱼深吸一口气,说:“运球的时候高度尽量在腰部以下,这样对方很难把球抢走。”
  商牧耳廓一热,但依然保持微笑。
  沈清鱼又说:“抢篮板的时候要是有熟悉的队友,最好的技巧是卡位,需要两个人高度配合,没有队友就预判或者运球,不能赌,十赌九输。”
  “嗯,”商牧扬脸,“还有呢?”
  “还有——”
  电话屏幕突然亮了,商牧拿起手机看见上面的静音标识,对沈清鱼抱歉地笑了笑后接起。
  “嗯。”
  “小感冒引起的发烧,不严重。”
  “我现在送他过去。”
  刚放下电话,沈清鱼抢先一步说:“到我拍照的时间了吧,你还没恢复好先歇着吧,我自己叫车。”
  商牧说:“那我叫司机来接你。”
  “不用,”沈清鱼一边往出走一边说,“前台能帮我叫,你好好休息,醒了记得吃药。”
  关门声不大不小刚刚好,沈清鱼对他也客气有佳,还叫他好好休息。
  可商牧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重新躺下,困意迅速蔓延。
  ……
  蓦地,睁开眼。
  称呼。
  称呼不对。
  从醒过来到现在,沈清鱼一声‘小牧哥’都没叫他。
  从商健的哥哥,到牧哥,再到小牧哥。这几天基本都用‘小牧哥’开头,基本每说一句话都要叫一声,顺口极了。
  今天他一声也没叫。
  一定还在生气,气他今早误会了他,还用那样的表情和姿势。
  商牧懊恼地叹了口气。
  他一直都是个情绪稳定的年轻人,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发生什么事都能波澜不惊。
  唯有在沈清鱼面前,屡次失态。
  商牧对此很是头疼,他一直在告诫自己,对待沈清鱼不能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可有可无的态度。
  但也绝对不能像现在这样神不守舍。
  因为,他根本不喜欢男人啊!
  当初同意和他结婚,一是因为两个人拥有共同的烦恼,二是女孩子心思细腻觉得他冷淡。
  沈清鱼不一样,他神经大条,意外与自己合拍。
  但还是高估自己了,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冷酷无情,在触碰到底线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也会同寻常人一样暴走。
  檀诚打电话过来,说工厂已经视察完毕,没发现违规行为。
  商牧看了眼时间:“待会儿是不是还有个会议?”
  檀诚:“是的,如果您不方便我带其他同事过去。”
  商牧说:“你开车过来接我吧。”
  左右也睡不着,还不如工作。
  他来到浴室,白色塑料盆放在洗手台上,旁边还有瓶未拧紧的酒精,毛巾拧成麻花结扔在盆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精气味。
  商牧洗漱完毕,换了件新衣服离开酒店。
  这一次的会议是针对他即将开拓的美妆产业,ab两组的负责人都希望能够启用他们的方案。
  会议犹如辩论赛一般争论不休,最终a组负责人将策划书扔在桌上:“我的上家公司就是美妆大亨,我从随行人员做到助理再做策划,没有人比我更懂美妆。”
  b组也不服输:“说破天你也是男人,男人怎么可能比我这个女人更懂化妆品,除非你不是直男!”
  没人发现,坐在前面的商牧呼吸一滞。
  他用拳头掩着嘴轻咳一声:“可以讨论、辩论,但不要以攻击为目的。”
  b组组长:“抱歉,是我口不择言。我想说的是,我对化妆品属于无师自通,从廉价到高奢,粉底到高光,那样好,好在哪,哪样不好,有多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
  a组组长:“这并不是什么高超本领,只能说你比我们少用些时间……”
  ……
  又一轮无休止的辩论开启,商牧耐心地听,并从中汲取有用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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