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谢临砚一直以为是他的一厢情愿,而这个人冷血心肠,无论怎样讨好都无动于衷,如何都暖不了他内心的冷漠。
  可事实上,可分明他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踩在他沈晗昱的底线上,跟他心底无言的愿望背道而驰。
  沈晗昱隐忍,不善言辞,也从不解释,那些个谢临砚故意下令,夺他眼目的刺杀,他纵使受伤也从未多言。
  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想要的沈晗昱这个人的笑脸,就该一步步追他,不该强迫他,不该为了引他注目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该为了留下他,不顾他的情愿将人囚禁。
  是不是该让他遂意?
  可事关沈晗昱,谢临砚不由得多想,会不会在路途上慢慢地连自己将要去往何处也忘记了?
  沈晗昱瞧着盯着他愣神沉思的少年,说道,“你倒是说说,我如何骗了你?”
  他鲜衣怒马,喝着烈酒,驰骋天地间,潇洒自在,仗剑天涯,却一点点地忘却自己的名字,不知来往何地,又将去往何处。
  沈晗昱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若是接受不了这种疯迷而自杀,谢临砚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因之种种,他更是不能放手,不能让沈晗昱就这样孤身离开楚宫。
  他拽着沈晗昱的衣袖,像是牢牢地抓住了他这个人,神情依恋,半真半假地开口说道。
  “没错,是你救了我,你因为救我,受了伤,见我可怜,你昏迷前亲口承诺,说你要留下来教我武功,沈晗昱,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不能骗我。”
  “师父,你不能走?”
  “你的意思是……我承诺伤好后要做你的师父?留在这儿教你武功?”
  沈晗昱并不认识眼前之人,此话一出,他脸色微变,他此刻实在是记不起来曾许下过这样荒诞的承诺,玩趣的心思一扫而尽,眉骨轻蹙,上半身僵硬,微微怔在原地,视线最后落在少年身上,心中五味杂陈,想要同少年再商量一番,只得委婉地说道。
  “学武急躁不得,也非一时所成,你下次出门多带些人手便足够了,何苦为难自己?”
  若真是要教他练武,纵使天资聪颖,一点就通,少说也需要一年半载,他又不能在这陌生之地久留,实在不妥。
  更何况,他还记得下山之时与师父约定三月之期。
  “不为难,是我自己想学。”谢临砚眼神一热,眉眼含笑,装傻充愣,装作不懂沈晗昱话里话外的意思,趁热打铁地说道,“师父的武功高强,我就算再愚钝,学得师父皮毛,十之其一您走后也能自己保护自己。”
  沈晗昱本想拒绝,袖口处却传来不轻不重的动静,他睨了一眼攥紧他袖口的男子,表情有几分可怜落寞,声音又低又浅,眉眼微微闪动,模样倒像是常被凌辱的小孩才有的害怕。
  沈晗昱随后便听见这“小孩”的哭诉。
  “我从小在乡县长大,父母双亲不睦,初来都城,人生地不熟,又被一群陌生人追杀,他们人多势众,那些人都是想方设法想来要我的命,若不是碰见你,我早就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沈晗昱说不触动是假的,少年的眼睛极为明亮,双眼通红,犹如易碎的璀璨宝石,无奈又悸动的泪水在眼眶中的模样更是令人侧目,轻易地吸走了旁的目光,令人挪不开视线。
  若他没有心软,沈晗昱早早就出了门,谁还能困住他的步子?
  “罢了。”沈晗昱轻叹了口气,“你的身份?”
  谢临砚心下一喜,朝着沈晗昱眉头却是不能舒展开来,因怕露出什么马脚,连头也没敢抬起,低着头,便诉说道。
  “我被扔在外面将近二十年,直到先帝身陨,才派了一位权臣将我接了回来………”
  “你是楚国的皇帝?”沈晗昱面色凝重,眸子有几分暗,表情僵硬,“那你的意思是我是帝师?”
  “不行。”
  若是寻常士族也便罢了,朝堂漩涡深不见底,他不想卷入这种斗争中。
  第21章
  “你怎么又来了?”
  宋怀恩抬眼瞧见那人身侧,那人跨过暗道的门槛,仰靠在墙上,地上修长的背影有几分落寞和阴郁,他细长的脖颈处的皮肤比旁的地方更白。
  自从拒绝他后,竟是让萧忆观有了瘾,隔几日便来一趟他府上走动。
  也是多亏了萧忆观,他方知晓,原来,这府内还有一个密道的存在。
  与上次不同,几天不见,他那张脸竟然清瘦下许多,这次的萧忆观似是早有准备,挑着眉,眼神锐利,大摇大摆身着鲜亮的衣服从外面进来。
  “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带了几个你想见的人进来。”
  他的背后一个侍卫将绳子交到萧忆观的手里。
  地上躺着的则是几个被绑着的已经昏迷过去的女子。
  宋怀恩自从听说萧忆观欲要谋反,便在他府上安插了人手,这些舞女其中有他的手笔,也不全是他的手笔。
  萧忆观的声音比以往更冷,锋利的眼神如同恶狼,好似顷刻间便会将西周的猎物吞噬干净,宋怀恩心下一惊,脸色沉下来,垂眸瞧着地上的人,低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人并未挪开视线,炽热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眼前人,唇角牵动,露出残忍的笑容。
  “你问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还想问中郎将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女子不是你故意派来接近我的?”
  “不必为难,不想回答也可以。”萧忆观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牵着的绳子,声音刻意停顿片刻,说道,“若不是你派来的,那我也不必留情,还想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她们,如此看来……杀了便是。”
  宋怀恩瞧见他这副模样,怔了片刻,像是看见了曾经那个什么也不管不顾,鲁莽行事的自己,脱口而出。
  “你的心志能不能成熟些?这些个女子何其无辜?她们不也是为了陪你演戏躲过陛下的耳目?你现在这是要过河拆桥?”
  萧忆观眯起双眼,恶劣地笑道,“要我放过她们也可以,我要你答应我,许诺你出手帮我。”
  宋怀恩这些年虽被暗中被谢临砚画府为牢,但中郎将的身份尚在,手中握着的兵权也还在,萧忆观这个算计倒是打得好,只可惜,他萧忆观是个聪明人,但宋怀恩也不蠢。
  宋怀恩耐心告罄,只道,“陛下尚未查到,此事也并未如你所想到了不可掩盖和挽回的地步,你又何必执着?我可以帮你掩盖这件事,但绝不会助你谋反。”
  萧忆观唇角勾了勾,眉眼一挑,并未接受他的好意,反倒是出言挑衅,冷冷地说道。
  “这些个女人是你精心为我挑选的?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挑选的?我处处去欢阁倒是对他们的手段了若指掌,可你呢?哪些个舞女舞姿如何?床上的手段怎么样?你自己可是亲自试过了吗?”
  宋怀恩脾气向来不好,这几年虽是受了磋磨,性子收敛许多,但肚子里自然也是没有那么大的容人之量的,此刻似乎已经被逼得入了绝境,眉眼中忍着欲要喷薄而出的怒意。
  “对,谁人不知晓我们中郎将最是洁身自好,连欢阁都未曾去过,又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宋怀恩眉心一拧,握紧的拳头埋在深深的袖子里,没有挥上去,只是咬牙道,“我的事情你无权过问,你若是无理取闹,我也是无可奈何,我们二人既然谈不拢,那你早些离开这里吧,这两天我便会命人将这里的密室彻底堵上,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你……你喜欢沈晗昱,不去欢阁,哪怕这样能够打消那位的怀疑也不肯去,你是在等他,那样岂不是更好,你跟圣上抢人自然是抢不来的,但若是楚国天下易主,你跟着我,便是大功臣,待到谢临砚被我手刃,那时候就没人拦着你们了。”
  宋怀恩本是不相信萧忆观口中的这些荒诞的话,可是这两日他也派手下去探查皇后的身份,消息竟是石沉大海,越是如此,就越是让人难以置信。
  “沈晗昱在景宫等着你,他被谢临砚使了手段才留下,事实上,他根本不喜欢谢临砚,你不是喜欢他?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难道不想要救救他吗?”
  “还是说,你的喜欢就是这么廉价?好歹谢临砚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不顾悠悠众口,坚定地立他为后,而你呢?连这样的小事都不能为他做到?”
  第22章
  “师父”谢临砚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笑着走上前,唤道。
  沈晗昱将手中的剑搁置在一旁的架子上,瞧见来人手中端的东西,玉盘珍馐,品相十成的好,香味诱人,说道。
  “一会儿去堂内用膳便是,何必烦你特意端出来?”
  谢临砚将端来的午膳放在石案上,不置可否,朝人微微昂了昂头,神色还有几分自得,含笑道,“尝尝?”
  对于谢临砚的殷勤讨好,沈晗昱也没同他客气,一边拿起玉箸,一边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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