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女孩儿只看着她,眼神暗了暗,没回答。
  林不知识趣地跳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女孩儿却反问:“你又叫什么名字?”
  “嗯……林不知。”林不知告诉了她自己的本名。
  小女孩儿闻言,一直耷拉的嘴角才微微上扬一些,她回:“叫我树树,树子的树。”
  “好吧,树树。”林不知估摸着这应该是小名,顺着她的说法叫了声,她望了望棺材那边,又问她,“树树知道‘钟老汉儿’是谁吗?”
  “你是说躺在那个石柜子里的人吗?”
  “就是那个老人。”
  “他啊,”树树微微皱眉,晃了晃头,头发上的小花儿也跟着微晃了几下,她似乎思考了什么才回答,“是‘好心’的有钱人家钟家的主人哦。”
  “钟家?”林不知疑惑,“‘好心的有钱人家’?”
  “对啊。”树树撇撇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有钱人家捐钱帮村里修缮了石母娘娘庙,都是来世要做石母娘娘儿女的‘好心’人啦!”
  什么石母娘娘?
  什么来世做神仙儿女?
  这无厘头类似传销邪教的说辞让林不知下意识生理不适,看树树脸色也是很不屑的样子,她试探着问:“树树觉得好么?”
  “哼。”树树翻了她一个白眼,又盯着地面低声喃喃,“‘我’当时觉得好吧。”
  好个屁。
  林不知耳尖,听到了她的声音,表情一下严肃了。
  她心里吐槽,如果真的好,这葬礼可不会这么诡异了。她能感觉到,那些村民没有有人去世的沉重感,更没有对所谓逝者将要去做什么娘娘儿女的安慰,他们更多的是一种狂热的欣喜,还有一种石头落地的轻松感,仿佛钟老汉儿的死是他们盼了八辈子的大喜事儿。
  不过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不必跟一个小孩子说了。
  看见树树又变得不高兴的模样,林不知用浅薄的与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想了想,转身从兜里掏出了块巧克力给了她。
  树树有些惊讶和疑惑,看了看巧克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乎是不太信任。
  心说这孩子也精明,林不知掰了一节巧克力下来自己吃了,再把剩下的大半给她,示意这东西没问题。
  树树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把头顶的花环摘了下来,递给她,说:“我们交换。”
  “好好,交换。”林不知应和她,妥善地收了那个由一种形似铃兰花的透明小花编成的花环。
  小女孩儿没了花环,但别了满头,几乎每缕头发都缠了株小花的头依旧突出。
  林不知有点不明白她这个发型,就算再爱美的小姑娘都不会给自己戴满头鲜花啊——那只会让人看起来像个花瓶好吧。
  难道是这边什么风俗吗?
  这也不好问,林不知只能这么猜测。
  可能那块甜甜的巧克力足够打动一个小孩子的心,后面树树的脸色至少对着她就稍好些了,说的话也变多了。林不知在和她聊天之际,也顺带套点信息。
  然后她就知道了,钟老汉儿是不久前被村长儿子和一个城里人吓死的,村长儿子和城里人逃走了,钟老汉儿的葬礼该是第一紧要的大事——听完,林不知猜测那两位大概就是她队友。
  所以他们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会“吓死”个人?
  林不知感到不对劲,真心感受到和同伴汇合的紧迫性了。
  抛开这些,她还问了她从刚刚一直听到的一个词,“石母娘娘是谁啊?”
  “石母娘娘就是石母娘娘。”树树似乎不喜欢这个话题,说起这个名字就拉下了脸,“石母娘娘是我们所有人的妈妈,我们都会是她的孩子。我们借了妈妈东西,活在了这里,然后死时就会还给妈妈,让妈妈更加茂盛。”
  “啊?”
  说实话,林不知一句话都没听懂,但树树却不再解释什么,只突然转过眼看向了棺材。
  林不知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过去。
  “妈妈要来拿祂的东西了。”
  还没等林不知从那毫无花纹和人工痕迹,宛若天然形成的石馆上看出什么,树树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她耳边响起。
  她猛地转头看向她,却发现自己周围早已不见小女孩儿的身影。
  她站起身,愣了愣,有些分不清刚刚是幻觉还是真实,一声惊叫吸住了她的注意力——
  曲无像被火追着,快速倒退着远离那石馆,眼睛惊恐地睁得老大。
  林不知的视线不由望过去,刚好对上了那石馆,清晰地看见了那棺里的景象。
  钟老汉儿依旧像头死猪样无知无觉地躺着,但那如同娇小的铃兰似的透明小花,刺穿他的眼珠子,带着黏糊的脑浆,顶开他的眼皮,向上不断升高。而那透明小花无数的茎叶,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肆无忌惮地狂野生长着,布满他每一片皮肤。
  那些原本没动作的村民们突然又活了,嘴角扬得极高,眼里如同饿狼般闪着光,他们或抓起不知道哪来的刀,或直接空手,朝那石馆涌上去,狂暴地撕烂了那石馆里已不成人形的尸体的腹部,露出了被如须状的花根充填完毕的里面,以及完全变成了石头的五脏。
  崩断从中生出的花根,他们双手捧起那五块石头,举过头顶,欢呼出声,甚至激动得掉下了在这场葬礼上第一滴眼泪。
  第17章
  寒气从地底顺着她的脚向上蔓延,林不知就像误入猪笼草的虫子一般被其包裹,直直呆立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知觉。
  她猛地反应过来,条件反射般窜过去把离石馆就一两米远的曲无拉过来,一起远离那些疯子。
  可还没等他们转身溜出去,又被人堵住了。
  拄着拐杖的老头儿身后跟了几个膘肥体壮的大汉,正好堵住了他们溜出去的道。
  曲无和林不知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停下脚步,装作无事发生。
  老头儿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满意地打量着曲无,后者只觉自己成了菜市场上一块上好的猪肉,老头儿就是那个挑剔的买肉人。
  “咳呵呵,石母娘娘保佑哦,”老头儿像喉咙堵了几百颗痰,声音沙哑又难听,“方道士,不像之前那些歪瓜裂枣,你是个能挑大梁的,有资格上庙哦。”
  “上,上庙?”曲无结巴地疑惑,他现在真只想离开这里。
  “哦哟,上庙,多大的福分啊。”老头拉长了声音感慨间,转过眼突然发现了站在曲无旁边的林不知,像是看到了东西,原本的一条缝一下撑大了,让人瞧见了那细小的一绺眼白,他叫,“穆家女子,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野外做什么,什么记录吗?”
  林不知这才确定自己身上没什么除了队友都不可见的buff,尽管现在她并不想和这个老头儿说话,也只能瞎编道:“这……这不是记录完了吗?看这边人多,就来看看。”
  幸好老头儿也计较什么,只小声嘀咕了句“居然一个人,没见着素素那娃啊。”
  听到了似乎熟悉的名字,林不知皱了皱眉,但老头儿没再说什么,拐回了上庙这一话题,不管曲无表现得如何抗拒,他还是油盐不进地强要曲无上庙。
  这时那些疯子样的村民也抬起石馆,朝他们走过来了,念起刚刚那些疯狂之事,曲无和林不知也不敢反抗了,只得答应着上庙。
  但奇怪的是,那老头儿听林不知要上庙就皱起了眉,直说:“你个外头来的,去我们庙里干嘛。”
  “?”林不知简直莫名其妙。
  老头儿依旧不让步,还直接抓过曲无,上手赶她,“石母娘娘不喜欢外头来的,你可别去触娘娘霉头。”
  和被抓着欲哭无泪的曲无对视,双方都有些无语和无奈。
  他们试图抢救一下,掰扯了几句,但到后面老头儿直接没耐心了,大手一挥让身后那几个大汉直接把林不知送回“她家”,抓着想走又走不掉的曲无,领着那一堆抬石馆的村民浩浩荡荡朝后山走去了。
  被推到房子里的林不知几度想掏枪了,但看对方毫无血色的脸,直勾勾眨都不眨一下的眼睛,感受到那如同死人般的皮肤温度,她又质疑了下来,当然最重要的是对方七八个人,她觉得她没能耐一挑八。
  反抗无能,林不知看向房内,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不用自己去找“穆烟岚”的家。
  也许这里能翻到些线索能让她知道“穆烟岚”的古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
  小心绕过屋里一些玻璃渣和不知道是什么烧毁后的灰烬,直接翻窗出来,在屋里没搜到什么的伊兹来到钟家后院里,院子里有不少碎石头,还有一棵已经烧焦呈现一种枯黑的树。
  树下,那里有一胚突兀的紧实新土,微微隆起似乎埋着什么,显眼到让人忽视都不行。
  在背包里找了找,遗憾地发现自己没带挖掘工具,伊兹干脆拿那把顺来的菜刀把土翘开,小心地挖出一个皮革的旧手提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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